张月盈此语似乎戳到了春雨心中的隐秘,春雨的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娘是个糊涂的,庄子上自己的好日子不去过,非要去管大公子的事。大公子说是姨妈唯一的血脉,可他正经的母亲是大娘子,正经的姨妈是伯夫人,哪里能轮到我们这些来去都由着别人做主的人来掺合?”

张月盈使了个眼色,鹧鸪上前仔细替春雨擦了擦眼角的泪,又递了根帕子给她。

春雨攥着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我若不照做,便拿了剪刀抵在脖子上,还说是为了我好,我办事让大娘子开心满意了,大公子便可回来,日后也可叫我翻身做了主子。我呸!姨妈是个什么下场她看不到吗?大公子未来的夫人再不济也会是个官家小姐,若遂了她的愿,我日后不过就是另一个姨妈罢了,或许连姨妈都还不如呢!”

说着,春雨吸了一口气,铿声道:“我不是糊涂人,只盼日后能自己做主,还请姑娘替我指条明路!”

“我可许你个前程,但要你做件事,你是应还是不应?”张月盈道。

春雨沉默了会儿,侧边的窗户被风吹开了半扇。

张月盈倒也不急,颇有耐心地等着。

“好。”春雨眼圈发红,指甲死死扣入掌心,“若如姑娘所言,春雨无以为报。”

张月盈起身,踏入内室前回头道:“鹧鸪,去找二婶身边的余嬷嬷,就说我要处置了春雨,将她的身契拿过来。余嬷嬷是个明事理的,定不会多说什么。”

春雨面露讶色,转而又是一喜,连忙磕头拜谢。

只要身契一易手,她便彻底做了山海居的人,连小冯氏都不能再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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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三刻。

张月盈再次乘上马车去了玉山书院,同车的张月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五姐姐,听说昨晚你院子里出了事故。”

“谁说的?”张月盈回了一句。

触及张月盈略带审视的目光,张月萍闭上了嘴,悄悄抬眼,只见张月盈眼中平静无澜,几乎要以为方才那不过是她看花了眼。

与此同时,春雨悄悄溜出山海居,身形狼狈地朝桂芳园附近而去,“噗通”一下倒在了王松家的面前。

风荷院这一日下来,张月盈她们跟着牛教习学了《诗经》,又一人得了一把算盘,噼里啪啦地跟着教算术的胡教习学着怎么盘账,再又去了院中水榭处,看蓝教习如何沏茶品香。

不论哪门课上,张月盈皆不怎么突出,水平中等。那些原以为她能与张月芬一较高下的人,渐渐收起了好奇之心,投向她的目光日渐稀疏。

张月盈更加乐得自在。

然而,别人却不似她一般安之若素。

昨日归府后,张月清被生母木小娘拉到房中私语了片刻,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进玉山书院的机会难得,她务必要表现突出,才能有个好前程。

“你命不好,托生在我肚子里,大娘子并不待见,眼看着就要议亲,若不想被大娘子胡乱配了个小官公子打发出去,你只有大放异彩,甚至盖过你四姐姐,让全京城都看见你,伯爷才肯压着大娘子为你做主。”木小娘眼神殷切似要冒出光来,浑然不觉攥痛了张月清的手腕。

若无好处,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和表妹兼发妻且有娘家作为外援的小冯氏,想想也能猜到长兴伯的选择。

是以,张月清这日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势要将所有功课都做得尽善尽美。

这世间诸事,有时候就是越想要什么,就越不能如意。

小冯氏并没有给庶女们请过什么好先生,张月清之前的底子太薄,学起来就分外吃力,不过她硬是咬牙挺着,力求不露一点儿怯。

散学后,何想蓉约了张月盈与冯思意下次休沐的时候去郊外的东山寺踏青,那里斋饭鼎鼎大名,梨花也是京城一景。

马车刚刚回了府,楚太夫人跟前的灵鹊就候在二门,凑近扶着张月盈下了马车,道:“大娘子带着春雨到了山海居,伯夫人也在。”

两人正吵作一团,楚太夫人懒得听她们你一言我一句,去了西厢房小憩,任凭两个儿媳在正堂闹腾。

“是我累着祖母了。”张月盈面露愧色。

灵鹊安慰她道:“太夫人要奴婢同您说,她老人家并不在乎这个,只是要您心里有数。这有时候,往往是百密一疏,偏偏就算漏了一步。”

“我虽则不才,能学到祖母的一二分已够受用终生了。”张月盈带着杜鹃朝山海居的方向而去,张月萍和张月清亦紧随在不远处,今日恰好是阖府向楚太夫人请安的日子。

张月盈到时,小冯氏和大冯氏正分别割据在正堂两端,虽未曾开口,可她们身后的丫鬟们各个朝着对面怒目而视,情状可见剑拔弩张。

“二婶婶,伯夫人,这是怎么了?”张月盈眼睛偷偷瞟了大冯氏和小冯氏几眼,故作不知。

小冯氏哂笑:“五丫头啊,母亲可将你养得太好性了,由着别人把你当了木仓来使,到头来险些坏了你院子的声誉。”

“二婶婶,这是从何说起啊?”张月盈仍旧满眼疑惑。

“王松家的。”小冯氏往身后使了个眼色。

王松家的今日收拾得十分体面,穿了一身崭新的深绿长干寺外衫,袖子挽至手肘,猛地从身后将春雨拽了出来。

“老奴昨儿去问过姑娘的安,为的就是这个小贱蹄子,只是匆忙的紧,也没查出什么始末来告诉姑娘。这不,今儿一问,发现这丫头不过一个替死鬼,被人拿住了家人,也不好叫她冤枉着。”王松家的笑容灿烂着说。

她总算立了大功!

王松家的瞥了眼旁边的余嬷嬷,她早晚能做了大娘子身边的第一人,将这个老家伙给比下去。

张月盈满脸诧异,似乎是脑子转不过弯来,过了几息方接话道:“我不是让人将春雨关在后罩房,她怎么……”

“五姑娘!”春雨噗通跪地,一连往地上磕了三下,再抬头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是冤枉的,请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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