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剑穿心
冷的雪,黑的夜。
青瓦石砖的平凡小屋,竹篱围绕,屋前有三畦菜地,种了些瓜果时蔬,只是如今隆冬天寒,只有些蔫蔫的叶蔓,无精打采探出了头。
院中一株枯树,枝干嶙峋,树梢上挂了两瓣枯黄的残叶,忽然有寒风掠过,那残叶便晃了晃,从枝头簌簌落下。
枯树下,青石上,此时正安静坐着一个人。
几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在他脚下弥散,点点斑驳。
血自心口来,一剑穿心、干净利落,溅了几点在半新不旧的棉衣上,又被执剑之人随意甩开,落在刚刚覆了一层新雪的地面上。
血气吸引了一只游荡在附近的劣魔。
这本是最低等的魔物,应怨气、血气、杀气而生,却没有什么神智,懵懵懂懂地,只知道同样寻些负面情感为食。当然,劣魔聚集得多了,也常常会生出些更有神智的魔物来。
只不过现在的这只劣魔,只是刚刚成型,若是比作人类,大抵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劣魔行动很快,乍看上去,像是滴在雪地上的一团墨,黑乎乎的一小团,迅速游弋到那人脚下,又聚成一点,像是一只抬起窥视的眼。它等了许久,却觉不出任何可以食用的气息。
没有怨气、没有怒气、没有恨意。
什么都没有。
寡淡得好似一杯水,又平静得像是一团气。
劣魔没有失望的情绪,它等了一会,依然一无所获,黑点散开,它要走了。
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
他说:“我想不明白。”
劣魔停下,它等待这人失望、愤怒、憎恨。
那人却依然没有。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咳了一会,再次开口,喉间嘶哑,却仍能听出原本声音清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如何,我想不明白。”
见生的确是想不明白。
他与祁非时来到这小河镇已有一年四个月,春夏秋冬走满一个轮回,朝夕相处,明明心意相通。
当时亲手栽下这株桃花树,他还清晰记得,祁非时弯了腰,半跪在地,青色的衣袍逶迤拖在身后,他那样孤高、淡泊、不染片尘的人,却愿意为了他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从其他地方挪了树苗过来,一点点挖坑、填土、施肥,那么专注,仿佛这便是此生最重要的事。
他在一边站立,看着祁非时填好最后一抔土,起身微笑:“明年便可见桃花盛放,灼灼其华。”
月影浮动,浮云萦空。
那一刻,见生只能听到自己心脏鼓动之声,那么聒噪,又那么热切。
“怦——”
“怦怦——”
“怦怦怦——”
他想,至少那一刻,祁非时是心中有他的。
见生低头,只见胸口的棉袍破碎、脏污不堪,两人生活本就拮据,祁非时高洁,又是散修,时时都要打坐冥想,不能沾俗事凡务,家中开支便都由他想办法解决。他自幼闲散惯了,诗书懂一点,拳脚会一些,却都不精,好在镇中男女老少难得的淳朴良善,会带他一起去附近的雍城打些零工,有时做做账房,有时写写家书,有时摆摊在路边卖些采摘的野果,他性格讨喜,渐渐也有些相熟的街坊来照应生意,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最为困苦险恶之时,祁非时救了他,于他有恩。
他便也愿意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地对他好。
只是,相处时,难免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觉得祁非时对自己,未必也是无意的。
如今天地,早已不是几百年前尚有“三宗六派十二洞天”坐阵时那般,灵气充沛、秩序清明,修士庇护凡间,王道昌盛、风调雨顺。自从建木断折、周山陷落,灵气逐渐稀薄,三宗分裂、邪祟横行,大周王廷式微,原先强盛的封国斗乱百余年后,南有晋、西为楚,大周姬氏虽然还挂着天子的名头,却只能固守淮水以北、周山以南的中土。
乱世之中,有修真大能之人便成为极尊贵的存在,几名修士甚至能主导一个小国兴衰,即使四国主君,也要仰仗大宗派鼻息。
祁非时自称是一名散修。
云游天下,无宗无派。即使如此,在身为凡人的见生看来,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样的人愿意救他于水火,还愿意与他一同在这大周边境的小城中,相伴度日,若说无意,又怎么可能,他一介白衣,有什么可贪图的?
见生从小便经常遇到糟心事,往往挖心掏肺、赤忱待人,却最终不得善果。
他心怀侥幸,幻想也许过往种种,只是为了积累福报,才能在此世此时,遇到祁非时。
三日前,他搓着手自雍城富户王员外家中走出,王家喜得麟儿,广发贺帖,看他字写得不错,便大方甩出百余份贺帖让他一一填写。足足写了一天,从早到晚,脊背僵直,五指冻得张不开也合不上,但是心情却是大好:王家大方结了现银,还额外加了一袋白米。
晚来天欲雪,见生路过茶楼,说书先生还在慷慨激昂讲那无生真人得道成仙之后,惊天一剑斩断建木,从此断了人间登仙路的传奇,他顾不得听,只是急忙去排队,抢那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一袋热乎乎的栗子,他一个也舍不得吃,放在棉袍里小心护好了,赶着冷风跑回小屋。
一灯如豆,刚刚修补好的窗纸上映出一个挺拔清隽的影子,是祁非时。
他满心欢喜,捂着栗子,拎了一日所得,兴冲冲推开门:“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栗子,献宝似的推到那俊秀如谪仙的散修面前去:“好不容易排到了,你尝一颗,还是热乎乎的。”
烛光下,祁非时望向见生,黑黝黝的眸子不似往日般清明,有些怔忡。
见生想,自己那么糊涂,居然没有发觉任何不对,还凑近了些,眼中满是笑意,只是一心一意望着祁非时。
祁非时接过栗子,剥开放入口中。
见生问:“甜么?”
祁非时缓缓点头,眸光仍凝在见生脸上:“甜。”
见生笑起来,在他脚下席地而坐,也剥了一颗栗子放在口中。他比一年前圆润了些,但还是有少年人的样子,眼尾长,抬眼时有扇子般的褶皱,总像是带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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