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姜家就准备休息了。
沈青越还怕睡得太早睡不着,但大概是白天消耗太大,折腾了一天有些精力不济,天还没彻底黑透,他就睡着了。
倒是身为土著的姜竹失眠了。
他躺在他爹的屋子里,总觉得这一天是做梦,是假的。
才躺下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举着油灯回自己房间看看。
他爹刚不在了那段时间他也有一阵子会这样。
觉得是做梦,半夜睡醒了,要举着油灯到他爹屋子里看看。
严重时候,他一晚上能看七八趟。
有时候连灯都不点,摸黑过来,偶尔能看见他爹还躺在床上。
他问过别人他爹是不是回来看他了。
大伯怕他是疯了,叫大堂哥给他找了大夫,大堂嫂还去庙里给他请了平安符挂着。
大夫说,他那是梦游。
睡迷糊了,分不清真假了。
姜竹觉得自己现在就在梦游。
越近越觉得是一场梦。
不是梦,哪可能有什么神仙呢?
他站在门口定了定,缓缓推开门,油灯将屋子照得影影绰绰,床上隐约鼓起一个人形的包。
姜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轻手轻脚走进来,看清了,他白天救的“神仙”现在正躺在他床上睡着,睡得很沉。
姜竹站了一会儿,无声看着沈青越胸口随着呼吸轻缓地起伏,还是没忍住伸手小心往他鼻子前探了探。
有呼吸。
是热的。
是活的。
姜竹莫名松了口气,给沈青越掖掖被角,开心地举着灯回去睡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一天,梦里都是白天见到时,沈青越在竹林里躺着,浑身发着光,一闪一闪的。
两个时辰后,梦醒的姜竹又觉得自己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大梦,山神没给他发宠物,他也没捡到人,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沈青越。
他连忙下床举着灯又回了趟房间。
沈青越还好好躺在他床上,而且睡姿很老实,几乎都没动。
姜竹放心了,重新回房间睡觉,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了,还病得不轻。
凌晨姜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懵懵地睁眼,下意识觉得这又是做什么梦了?
忽然,咳声加重了,好像还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痛苦地喊“阿姨”,他一激灵,是沈青越!
姜竹连忙点了油灯跑过来,一进屋,沈青越趴在床边,又咳又喘,挺白的脸,这会儿已经潮红一片,呼吸声调都变了,像是快要把肺咳嗽出来似的。
“药……”
姜竹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灯跑来扶他,“你怎么了?”
“呼……没事,帮我拿……我的背包……”
姜竹连忙把包拿来,帮着拉开包,只见沈青越从里面摸出个白色的袋子,又从白色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奇怪的小瓶子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才开始慢慢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总算好看点儿了。
等咳嗽也缓解了,沈青越将急救的吸入气雾剂重新装回袋子里,戴上了口罩。
大意了,没想到山里温差变化这么大,他只带了这一瓶气雾剂,还是个用过的,现在只剩下十几吸……
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腿伤痊愈。
他还挺想伤好了在这个世界转转的。
沈青越将袋子重新塞回背包,瞧见姜竹忧心忡忡的表情,忽然感觉很抱歉。
人家好心救他,他却可能要死在人家家里。
还是这样一个半大的孤儿。
要是他能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突然死了才是皆大欢喜。
干嘛要掉到别人家竹林里?
“抱歉啊,没事了,去睡吧。”
姜竹没动,“我去找大夫。”
沈青越笑:“天还没亮呢找什么大夫,天亮了再说吧。”
姜竹:“你真没事?”
沈青越:“嗯。”
他费劲儿地从背包里往外拽睡袋。
好在他的睡袋拉开拉链能铺开当被子盖,腿受伤了不必他辛苦往里钻。
姜竹见状,明白了他这是怕冷,从柜子里取出前两天才洗干净晒好收起来的被子,也撑开给沈青越盖上。
沈青越倒是没拒绝。
新拿出来这条,也是没芯的布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还没有棉花,还是这孩子格外地抗冻。
见他抓着被子边摸了摸开始发呆,姜竹以为他嫌薄:“我还有个兔皮毯子!”
沈青越连忙制止:“别别别!我不能接触冷空气,也不能接触动物的毛,尤其是兔毛猫毛,会过敏,会死。”
“……”
“吓到啦?”沈青越靠在床头,笑嘻嘻地给自己随时可能的死做铺垫:“别怕呀,我死和你们不一样,别忘了我可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如果我死了,就是历劫完毕回天上了,到时候我的包就归你了,你把我扔下的皮囊埋了就行,啊,最好找个风景好点儿的地方,会有好报的。”
姜竹没理他,要扶他躺下。
沈青越:“不用,我坐着呼吸舒服点儿,真的。”
姜竹没强求,闷闷地举着油灯去厨房烧水。
等烧开水,沈青越已经靠在床头又睡着了。
姜竹默默帮他盖好被子,站在床边满脸郁闷地想,山神赐给他的“宠物”除了伤了腿,好像身体也不怎么好。
早上沈青越被劈柴的声音吵醒。
他人还有点儿恍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不在家,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呵,哎……”
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往外看。
卧室的窗户已经支起来了,外面阳光明媚,一片鸟鸣声。
就是劈柴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暴躁。
窗边有张竹榻,沈青越拉过背包从里面掏出速写本和笔,下床挪过去,靠在窗边画一大早就精力旺盛,光着膀子暴躁劈柴的小朋友。
后院是一小块儿菜地,青菜像是刚刚浇过,郁郁葱葱的,除了萝卜白菜,菠菜香菜,沈青越也认不清种的都是些什么。
旁边挂着条晾衣服的麻绳,正晒着他的T恤和长裤,似乎都快晒干了。
放柴的小屋在西边,砍柴的位置这会儿正被阳光照着,稍远的地方还有个挺漂亮的小竹屋,一时不知道那是什么。
收留他的小朋友赤着上半身站在阳光地里挥动斧子,晨光明媚,阴影清晰,肌肉没一点儿冗余,劲瘦漂亮,爆发力很强,一切清晰可辨,自成一副古典画,不用修饰,只需照实来画,就足够漂亮。
沈青越先掏出手机,对着小朋友咔嚓了好几张,才悠悠然开始下笔,很快就勾勒出几张相当满意的速写,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线条可真漂亮,就是这肤色嘛……
傻小子不怕晒,难怪这么黑。
姜竹闻声转头,沈青越已经趴在窗边摇晃着手里的小号速写本,笑吟吟地看他,“看看,好看吗?”
姜竹不知道他拿的又是什么东西,放下斧子很好奇地走过来,等拿起那张画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沈青越画的是他。
他瞪大眼,不确定地再看看,画里的少年挥斧子劈柴,身姿潇洒恣意,莫名还有一种目空一切的不爽感。
这是他?
他长这样?
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姜竹抬头看沈青越,对上沈青越那张充满戏谑的笑脸:“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
姜竹低头又看了看,人周围画的场景的确是他家小院。
真是他!
姜竹像烫着了似的赶紧把画还给沈青越,脸却不禁有些发红发热。
过热的大脑不住想,他刚刚是那样的吗?
沈青越将画撕下来拍到他胸口,“我的画除了我爸还没人嫌弃过呢,送你了。”
姜竹按着画有点儿手足无措。
“我想上厕所。”
“啊?哦!”
姜竹拿着画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放哪,赶紧塞到腰间,跑进来扶着沈青越去上厕所。
姜家的厕所在后院角落,就是沈青越刚刚不确定是做什么用的那间小竹屋。
沈青越做好了会受气味攻击的准备,不想一看,竟然还挺干净的。
地面上也铺了竹板,不脏,不泥泞,没虫子,也没什么异味。墙边一边放了两个木桶,一个里面是水,水里放着大水瓢,一个里面装着草木灰和一把铲子,另一边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叠草纸。
在旱厕界,堪称雅致。
沈青越恍恍惚惚如厕完毕,冲了水,用铲子铲了一层草木灰撒上去,恍恍惚惚出来,瞧见姜竹正站在院里偷看那张速写画。
“咳。”
姜竹赶紧藏画。
“别塞了,你身上都是汗,蹭两下画就该糊了。”
“?”姜竹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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