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已尽,花事已了,楚辞坐在静谧的小院之中,静静等待,石桌之上已满是落英,她抬手一挥,拨开即将落入茶盏的一片花瓣。

林老爷虽是商贾出身,府院却修建的极为风雅,不见玉璧锦屏,倒是有绿槐抱影,杨柳堆烟。而林小姐则应是极爱莳花弄草之人,小院之中随处可见的琼枝花树。

这头,桃花倾颓,那头,海棠吐蕊。

细细数来,此花败后彼花开,竟能争得满季芬芳。

只不过,她垂眸望向庭前空旷的一角,那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她从袖笼中取出芙蓉钗,破损之处完美榫合,看不出一丝异样。

林府的仆人说,雪莹小姐自早上便到自家铺子中操持事务,直到现在,楚辞抬眼看了眼暮云合璧的天色,不由叹息。

一位青衣丫鬟快步走来,向她致礼道:“楚姑娘,小姐方才差人传话回来,说事务繁冗,只怕今日不得空。劳您等候多时,实在抱歉。”

楚辞豁然挥挥手,笑说无妨,将芙蓉钗收回,起身告辞。

刚穿过游廊,行至院门外,便听见庭院之中,传来几人交谈的声音。

她本无意作鬼祟之举,但隐约听见“任务”“嘱托”“除恶务尽”几个字眼,心中骤然一紧。

却不料,里面的人心有灵犀似的,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在她离院墙尚有一步之遥时,那头的谈话便戛然而止。

毕竟自己灵脉被锁,身形,气息,落在有修为的仙士眼中根本藏不住。

更何况,自己手腕上还戴着人家亲手制成的法器,这一墙之隔的距离,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她莫名窘然,走进院子,扫一眼石桌前正襟危坐的四人,干笑一声:“都在呢,”她脑中急生飞智,“方才那墙角爬过只壁虎,我寻思着,你们几人,平日隐居高山,这等俗物怕是不曾见过,就略徘徊了一会儿,想着待那俗物一闪而过之时,替你们捉拿了去。”

楚辞兀自找了个说辞搪塞,却听那头不紧不慢传来一句:“有劳楚姑娘费心,多谢。”

她抬眼一看,石案一侧,玉人开口,竟是柳怀英出言替她解了围。

楚辞赶紧坡下驴,一边连声道“不客气不客气”,一边迈入院门,一屁股坐在几人身侧。

他们的谈话中断得恰到好处,正真好吊起了楚辞的胃口,又让她无法再捕捉到关键讯息。

她正斟酌着,如何开口打听,目光一扫四人神情,却又发现了些猫腻。方才偷偷摸摸地没敢仔细看,现在凝神一望,才发现这几人皆不似寻常神色。

柳怀英不必提,素常冷脸,可巧的是温询也面色凝重,而姜玉引和牧云则是一副眉头紧锁,愁云惨淡的样子,就算是把他们拉回到殉骨崖,也不见得会让这两人如此不安。

楚辞心下思索片刻,便觉出了味。再结合之前听见的只言片语,她当下便认为,这几人应当是在商量她的去处。

若说除恶务尽,这方圆几十里,跟“恶”字沾边,不就只有她么。

而眼下众人凝重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纠结,如何将她这个“恶”料理干净。

她越想越是笃定,心中愈发凄凉,神色愈发惆怅。庭中微风醉人,花香袭人,她被暖意一熏,入喉却尽数酿成愁肠。

“楚姑娘。”有人冷不丁开口。

柳怀英轻声询问,不料后者闻声抬头,目光中却尽是悲怆之色。

楚辞凄然一笑:“我在。”

柳怀英:“...?”

楚辞看着他,自觉忽视了柳怀英怪异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恩仇两算,昨夜相救,不随心顺手而已,刨去这份恩情,若你们要以仙门法度制裁我,我也能理解。”

柳怀英:“...”

楚辞:“毕竟仙魔有别,这是你们的天职使命。”

众人:“...”

“但是!”她话锋一转,神色更添悲戚,泪眼盈盈,楚楚可怜,看得朔方城几人心中顿感不妙,这神色,太熟悉了,昨夜崖下洞穴,今晨府中别院,只要这人挂上这样一副嘴脸,就要开始声色并茂地...卖惨。

果然,只见年轻的姑娘双眉一蹙,垂眸扼腕,哀叹道:“我也只是一个苦命人啊,困居魔都,若不听从魔尊指令行事,我又如何安身立命。这千机使一职,更是一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身不由己啊。”

“诚如诸君昨夜所见,那花月使待我也未有半分同僚之谊,我一介女子,困在魔都战战兢兢,挣扎求生,逃出魔都,也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诸位是正道君子,光明磊落,高风亮节,若悯我这般遭遇,可否酌情处置?”

楚辞话说完,低眉颔首,卖惨卖得十分投入,却忘记了去观察众人的反应。朔方城四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出声。

“处置?处置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牧云皱眉道。

“你们方才不是在商量怎么处置我吗?”楚辞愕然抬头,一看众人神色,当下就反应过来,敢情她说了半天,根本文不对题。

她看向柳怀英 :“你刚刚不是要按照仙门法规,惩治我这个魔族余孽?”

柳怀英眸光一闪,道:“不是。”

“那你们不是在说什么‘除恶务尽’,难道不是除我这个‘恶’?”

姜玉引也忍不住说道:“哪有自己给自己安恶名。”

温询亦是开口解释:“我想楚姑娘应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将你视作魔族恶徒。”

楚辞微微挑眉,不承想这几人还挺豁达,她目光一转,凑近问道:“那你们方才聊什么?莫不是你们想通了,总算意识到我人很是不错,打算放我走了?”

她伸手一挥,腕间墨色的手环一闪而过,衣袖掠过,露出一双目光炯炯的眼。

四人一怔,姜玉引率先说道:“那你还是想多了,放你走也是不可能的。”

“诶,不是,不要每次都拒绝得这么果断嘛。”她不满地争辩,话音刚落,左手上的玄冰锁便震了震,一道银光沿着深黑色的符文游走,旋即银光迸发,再一眨眼,那只手环便不见了。

楚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真的消失不见了,她兴奋地抬起另一只手,得,喜悦的小火苗霎时间被泼了盆冷水。

右手上那只玄冰锁依旧是安安稳稳,坚定不移地铐在手上。

不同的是,符文上多了一丝银光,她循着这丝银光看去,却看到了一抹雪白的衣袖。素白的布料顺势滑落,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楚辞默默地抬起双眼,果然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深瞳,正是柳怀英。

她晃了晃右手,那道银线也被牵动着晃荡,莫名觉得还挺有情趣。

她笑了笑,戏道:“这是个什么玩法?”

柳怀英像是没听出她语中的玩味,只淡淡道:“共鸣。”

“共鸣?”这她倒是略有耳闻,此术最初衍生于道侣之间,修士二人结缘双修之后,灵脉自然汇通,灵力自得共鸣。后经多方嬗变,效力益盛,用处益广。

多年前,此术经由朔方城尚敏长老殷少游改进,不再局限于道侣之间,而是能凭借适宜灵器法宝,让毫无关联的修士以此为载体实行共鸣。

楚辞将目光落在右腕间,暗自考量,也不知这手腕上梵语写就得符文是否愈催动共鸣术相关。

“以此玄冰锁为引,将你我之灵力共鸣,以朔方城浩然灵气,洗濯你施法时所释出的魔气。”柳怀英轻点左手腕间的灵锁,银线光芒更盛,至精至纯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入楚辞灵脉之中。

“我们需要你召出赵雍,再由我等行超度之法。”

楚辞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她昨夜俘了赵雍,让其一魂体存于识海,灵脉一锁,识海封闭,傀线所束魂体便杳无音讯,她一味地纠结于自己往昔不光彩的身份,压根没把赵雍往“恶”字上关联,自然也不会认为,朔方城弟子所议的“除恶务尽”,是指赵雍这只差点成煞的鬼。

傀线束魂之术本就阴邪至极,而用傀线召唤所俘魂体之时,必然会牵动周身灵脉所蕴魔气随之释出,若在市井之间使用,魔气则会损毁一地风水气运,甚至有可能招致灾异。

诚然,朔方城弟子也断不可能让林府中人因此承担罹祸风险,所以便以共鸣之术,来涤尽她施法时牵连而出的魔气。

楚辞道:“这赵雍终究是个鬼魂,你可以用灵气能抵消魔气,却祛除不掉鬼魂的阴气。虽说此鬼尚未犯下恶果罪业,但也是只百年亡魂,就这么召出来,也会坏风水的。”

就算要行超度之术,但鬼气无孔不入,一旦染上,就不好处理了。按照朔方城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她能想到这一点,相必这几人早有应对之策。

果然,柳怀英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无妨。”

只见他“唰”的一声抽出佩剑,一声鹤唳般的剑鸣,一抹流星般的剑辉,修长无瑕的名剑溯雪就这样光溜溜,明晃晃地被搁置在了石桌上。

“呃,这...”这场面,饶是她这样的人都觉得心揪。

柳怀英却神色如常,道:“你将他的魂体引入溯雪剑身之中,由剑气庇护,定不会让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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