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九龙绫罗帐内,发须花白的老皇帝抱着豆蔻少女正睡得香甜。

许是皇帝年纪真的很大了,这些年他已渐渐昏聩。从前还通宵达旦的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穷乡僻壤的一场水患就能让他愁得彻夜难眠,现如今,他连早朝都不怎么上了,华美的宫殿倒是起了一座又一座,青春少女也选了一个又一个。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挽留住匆匆逝去的岁月。

他脸上挂着浅笑,是不是在梦中又回到了年少时,那段横刀立马纵横天下的日子?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都浅,宠妃不过是略动了动,老皇帝就从美梦中惊醒了。

“唉……”

娇美少女立刻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截藕臂拥在皇帝的胸前,柔声问:“陛下何故叹息?”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他喃喃念叨着。

“陛下万岁,现在还是春秋盛年呢。”

娇滴滴的声音让皇帝心中一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还是盛年,他又覆上了宠妃的身子,还没来得及行事,就见一片昏暗中,少女水润的双眸突然惊恐地瞪大,朱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然后皇帝才觉出头皮发凉,发麻,有什么东西顺着额头流下来,一滴滴落在少女的面庞上。

他一把拉开帐子,让帐外的烛火照进来,也让一殿的内侍慌慌张张跪成一片。

血。

皇帝这才看清,自己已是满手的血,血正从他发顶大滴大滴地淌下来。

“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宠妃抓着被子大喊。

不到片刻,大批铁甲跨刀的侍卫冲进了寝殿,殿内的烛火全部被点燃,煌煌如白日。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把镶金的短刃不知何时插在了陛下的床榻上,就在枕边,与陛下的脖颈相邻不足三寸。

匕首下还钉着一张字条:

“下月十五,恰是吉日,借君头颅一用”

年逾花甲的帝王将字条扯下,捏在掌心,捏得粉碎。

“混账!简直是混账!”

……

京城内已是风声鹤唳。

到处都能看到一队队官兵,手持着长枪硬驽穿行在闹市中。

与普通官兵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的铁甲磨损的更重,武器更加精良,甚至在与他们擦身而过时,还能隐隐嗅到一股血腥味。

他们当然不是普通官兵,而是边军,常年与外族厮杀的,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边军!

边军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

陆小凤本是应了好友的邀约,准备一同去洛阳赏花,谁知道,他骑着快马赶了一千里路,来到京城,好友却进了诏狱。

谁都知道,一旦被关进诏狱,即便不死,也要狠狠脱一层皮。

进了这种地方,也断然不许任何人探望的,无论什么人,无论花多少钱,也打不通诏狱的门路。

不过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总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

他被换上了囚犯的衣服,手脚上还戴着镣铐,与犯人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手里提了一壶酒,还有两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鸭。

诏狱里黑暗而狭窄,进出只有一条不足两尺宽的甬道,走在这条甬道上,陆小凤便觉得一股阴冷从脊背升起。

是因为听到了犯人的惨叫声?还是因为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只希望那些惨叫声里,没有自己的朋友。

带他进来的狱卒低着头,小声道:“待会有具尸体要抬出去,我会想办法把人调走,你就冒充尸体,这是你唯一离开的机会!一旦错过,你就真的要跟你那朋友去黄泉路上做伴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一间牢房。

李燕北就关在这里。

八尺高的精壮汉子已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他佝偻着身子,目光呆滞的看着一只抓着稻草的手,那是已经被斩断了的手,他自己的手。

忽然,他忍着痛从茅草堆里爬起来,沙哑的喉咙嘶嘶作响,带着豪迈的笑意,道:“酒?哪里来的酒?可是给我送行的酒?”

“这里没有送行酒,只有朋友的酒!”

陆小凤笑着说。

他的声音笑着,却也颤抖着,脸上更不见一点笑意,热泪已经涌上了眼眶。

李燕北怔了怔,旋即又笑道:“原来是你小子,你怎么也进来了?竟然还带着酒?”

“我是来看你的。”陆小凤席地而坐,拍开酒坛泥封,倾倒在李燕北嘴里。

酒一入喉,李燕北就像是又活过来了。

“唉,想不到,我李燕北结交了五湖四海的朋友,最后来看我的人确是你,你知道么,刚刚我还在想,若是谁能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我就把在城北埋下的八千两黄金送给他!”

陆小凤只觉得嘴里发苦,也灌下了一大口酒。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燕北摇头苦笑:“你莫非没有听说?皇帝老子在他自己的寝宫里遇刺了,那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留了张字条,说要在下个月十五那天,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陆小凤不明白:“可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既不是刺客,又不是侍卫,为何……”

“因为他怕了!”李燕北道:“寝宫外有三千禁军,三班轮换,可还是被那贼人悄无声息地闯进去,老皇帝怕得要命,起初疑心是身边的内侍所为,杀了一批,调了一批,又增加了护卫人手,去到哪,哪就围得铁桶一般,可还没安生两日,又被那贼人闯进去,这一次,他割下了老皇帝的一截小指,并且留下了三个字。”

“是什么?”

“三十七。”

到下个月十五,刚好还有三十七天。

他在给老皇帝下达死亡倒计时。

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就连陆小凤都不禁觉得齿冷。

“所以这件事……”

“是江湖中人所为,有人夜闯宫禁,意图刺杀。”

这不仅是刺杀,也是玩弄,别说是帝王,任何人都无法忍受这种玩弄!

李燕北声音带着嘲讽,冷笑道:“老皇帝拿那贼人没办法,就把气全都出在江湖人身上,他想要全天下的江湖人给他陪葬!”

他看向隔壁牢房,神色落寞,道:“昨天,我亲眼看见杜桐轩被抬出去,我俩相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李燕北和杜桐轩是京城势力最大的地头蛇,一个是“仁义满京华”,一个是“城南老杜”,皇帝若要拿江湖人开刀,他们两人自然是首当其冲。

陆小凤不敢相信,这个举动未免也太疯狂了!可随即又想到了被调入京城的边军。

都说民不与官斗,根本在于,江湖上还没有一个帮派能逃得过朝廷禁军的围杀,同样,无论一个人有多么高深的武功,都休想与军队一较高下,人会累,内力会耗空,刀剑会卷刃,可是军队无穷无尽。

铁门哗啦作响,几个狱卒抬了具尸体过来,放在了牢门前,其中一个朝陆小凤试了个眼色,转头对身边人道:“走,咱再看看那边还有没有死人了,一块抬出去得了。”

陆小凤吐出口气,道:“我得走了……我会想办法救你……”

李燕北朝他摇了摇头,口唇阖动,似乎说了什么,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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