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冲杀了多久,陆裕川才看到他们营地方向高耸的旗帜。

陆裕川精神一震:“兄弟们,坚持住,援军来了,我们冲啊!”声音都破了音,但不少人都听到了,顿时已经力竭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从夜晚一直杀到天亮,双方军队这才鸣金收兵。

夏将军领兵回营的时候,看着这一地的尸首,面色沉重。

陆裕川带领的这五千人折损了一半,另一半也几乎都受了重伤。,而这五千人的主将陆裕川,几乎已经成了血人。

这是一场惨胜——因为他的决策失误。

尤其是,在得知对方的计划是将陆裕川这队人马全部杀死,准备混入营中,和外面的突厥大军里应外合的时候。

无论是夏将军还是周淮,亦或者是陆裕川,没有人能想到对方在那里埋伏了这么多人。

他们之前都是一小队一小队的人马,以至于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只让陆裕川这个裨将带着五千人就追上去了。

这一战昭示着突厥人正式撕破盟约,双方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军情很快就上报了朝廷,边境也开始紧张起来。

饶是周锦悦不经常出门,也能感觉到公爹和大哥脸上那凝重的气氛。

在周锦悦追问陆裕川的情况的时候,陆修卓并没有隐瞒,只是说陆裕川受了伤,但性命无碍。

他已经尽量把陆裕川的伤势往轻里说了,饶是如此的,陆裕卓还是看着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郡主惨白了脸,连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

陆裕卓不得不再三保证陆裕川没有性命之忧。

过了好一会儿,周锦悦才勉强笑道:“让大哥见笑了。”

陆裕卓这段时间对她的疑心消散了许多,因为周锦悦做的那些小动作基本不怕他知道,更因此时她对陆裕川的担忧,陆裕卓也欣慰得很。

“你可还有什么信件送给他?我托传令兵一起带过去?”

陆裕卓此时说话的语气还是挺温和的。

周锦悦点点头:“大哥稍后,我等会儿把信送过来。”

她就说,怎么那日会做那样的梦,陆裕川果然遇到了危险。

好在那些梦并不是真的,他还活着。

陆裕川的消息和突厥大规模进攻的军报是同时入京的。

随后,祭祖那天的刺客便被认定是突厥人下的手。

于是昭告天下:

边陲不宁,有突厥逆贼,潜藏幽暗,欲图不轨。于皇族祭祖盛典之际,竟遣刺客潜入,此事关乎社稷安危,不可不察,不可不警。

祭典之上,青鸾神鸟,血染羽翼,此等异象,古来视为不祥之兆,乃皇室祖先预警。吾皇族上下,深感忧虑,恐先祖在天之灵,以此示警,预示天下将有纷扰之乱。故朕心惶惶,夜不能寐,思祖宗之基业,念万民之福祉,特发此昭,以告四方。

朕知国之大者,在于安民;民之安者,系于君德。朕当自省自励,修明政治,选贤与能,以安邦定国;同时,整军经武,备边固防,以防外患。望天下臣民,共体朕心,各安其业,勿生妄念,共保我皇家基业,绵延万世。

周锦悦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曾私下问过皇后,皇后却不答。

只是周锦悦从她病容未退的神色里,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周锦悦心头一紧,低声问道:“何至于此?”她以为皇后和皇帝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四下并无其他人,饶是这样,周锦悦也不敢说的太过明显,只能含糊问到。

皇后知晓她已经看懂,却并不像周锦悦那样小心,显然对自己宫里剩下的人很放心——她已经把自己的宫里好好梳理了一遍:“我们都变了。”皇后笑得凄然:“上次的巫蛊之事,他是知道的,我便是抓住了人,他也不信我。”

周锦悦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

“我把证据呈到他面前,他却以为我是因为他今日对太子不满,反儿对四子赞赏有加,所以才出手对付荣氏。次日,反而对我儿打压更甚,不仅如此,他还破例让荣氏登祭台。”那时方知,皇帝已经对她不信任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于......想废后。

也许皇帝对她其实还是有感情的,但是确实是铁了心要废太子,有一个做皇后的生母和一个并非皇后做生母的太子,差别太大了。现在废太子,会引起满朝动荡的。

皇后看着周锦悦,眼神温柔:“央央,永远不要把自己的一颗心完全交付于别人,纵然再深的情感,也抵不过岁月的磨砺。”

周锦悦把皇后的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就像小时候皇后经常捧着她的脸一样:“可是这样太危险了。稍有不慎,您......”

“可是值得,不是吗?”皇后苍白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周锦悦的脸颊。

周锦悦沉默。

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值得的。一向以皇帝真爱自居的荣氏被贬为庶人,幽禁冷宫;对皇后不尊敬的大公主被牵连,关禁闭的时间再次延长;而四皇子,近来深居简出,实力被大大削弱,反而太子的处境好起来了。

可周锦悦还是觉得,不值得。

皇帝或许会因为皇后的举动而歉疚,想要补偿她,但是却绝不可能因为想要补偿,让一个不适合的人成为大乾未来的皇帝。

刺客对外说是突厥人,皇后让那些刺客在身上印了特殊的印记——正是周锦悦曾经和皇后说过的,四皇子白晟宁身边死士的印记。

原是想嫁祸给荣贵妃母子的。

可只要略微一想,便知道四皇子没有动机。

白晟宁最近势头很好,为何要冒险刺杀皇帝?且太子还是太子,若是皇帝死了,太子立刻就能登基,对白晟宁反而不利,他的势力还没有大到可以发动宫变造反的地步。

自己都能想到,皇帝会想不到吗?

可看见皇后因为伤势未愈的苍白面容,周锦悦又把话吞了下去。

罢了,此时事情已经做下了,在说这些,平白让姨母不安。

周锦悦在回家的路上,又不禁想,上一世好像没有这一出。荣贵妃虽说也登台了,但是没有刺杀发生,是自己做的事情,让原本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吗?

周锦悦上一世对朝局不甚敏感,因此对朝上的变化也不是很清楚,白晟宁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已经把势力扩展到了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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