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琉璃窗扇折射出日光,映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整个人被洒上一层蒙蒙的光晕,透着一种遥远模糊的不真切感,叫人恍惚,疑心是不是在梦里。
沈聿想抬起手,哪怕只是摸摸她的长发,很多年前,在那个荒草萋萋的庭院里,在那棵繁盛的大槐树下,他奋笔疾书,帮她写课业文章,一抬眼,她就坐在他身边,一手散漫地磨墨,另一手托着腮,笑着看他。
那一方荒芜的院子,盛满了他此生最好的回忆。
后来很多年的无数个梦里,他曾数次回到那个地方,她也是这样静静看着他,他伸手去触碰,她却像一团烟,倏然消散,再也不见。
梦里不知身是客,终究是一晌贪欢。
他强迫自己移开眼,很久,哑声道:“我若告诉你,你能不嫁他吗?”
“这个嘛,”沈忆想了想,笑得意味深长,“你先说,听你说完我再决定。”
沈聿眉目微微松动:“因为——”
沈忆不由屏住呼吸。
男人转过头来,盯她半响,仿佛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良久,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淡淡地道:“因为皇帝薄待我父亲,我心中愤懑,早有反意。”
沈忆悬起的一颗心瞬间坠了下去。
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最后笑了出来。
沈聿坐在她对面,没什么反应。
“罢了,”她笑着摇头,“你反你的,我嫁我的,以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搭理谁。”
说完,沈忆起身,快步朝门口走去,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下一刻,手腕被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身子瞬间被拉了回去,几乎撞进男人的怀里。
沈忆喊了一声:“放开我!”
沈聿却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决定要嫁他了,不是吗?”
沈忆心头一颤,抬起头看向他。
男人的目光幽沉莫测,她看不懂,可他却能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
他对她的了解已经到可怕的地步。
深吸一口气,沈忆冷笑:“是又怎样?”
“我曾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可还记得。”他忽然道。
沈忆渐渐回忆起来,那是在帝巳城,沈聿发现她是梁人,说只要她答应一件事他就不告诉季祐风她的身份,彼时,他还没想好让她答应什么事。
沈忆眯起眼:“我记得,怎么,你该不会是要我答应不嫁给季祐风吧?”
沈聿只问:“你答不答应?”
沈忆道:“你莫不是忘了,我说了,这件事不能太过分,可——还是那句话,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儿?”
沈聿的神色却比她更冷,几乎称得上无情了:“你若决意要嫁季祐风,我就把你的身份和目的都告诉他,你选吧。”
沈忆猛然挣了一下手,自牙缝中逼出几字:“沈聿,你敢!”
沈聿牢牢握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近:“你便看我敢不敢!”
沈忆咬牙同他对视,良久,她笑了一下,轻轻地道:“你若告诉他,我便死给你看。”
沈聿一僵。
“你告诉了他,我轻则不能嫁入皇家,重则被杀,此前数年筹谋皆白费,报仇是不可能了,可我若不能报仇,又何必活在世上,倒不如一了百了——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男人怔怔看着她,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下去。
沈忆又挣了下手,可沈聿攥得那样紧,她没能抽出手腕,反而牵动了右肩的伤口,忍不住低声呼痛。
沈聿听见,终于回过神来,他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手,那截细白的腕子立刻毫不犹豫地从他掌中抽离,温热细腻的触感一点一点在他手中离开,直至最后只剩一团冰冷的空气。
沈忆转身,迈出隔间,大步向门口走去。
走出几步,身后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阿忆。”
她停下脚,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望向他。
男人垂着头,脸色几近透明的苍白,日光照在他深邃的眉眼上,他还是那样好看。
两人之间不过一道隔扇门,他在门内望着她,目光仿佛跨越千山万水。
良久,她听到他哑声说:“求你,可好?”
沈忆心底忽然不可自抑地涌上一股哀戚,阵阵地疼。
她立刻转过了头,仰着脸看向门外,咬紧牙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说:“是,你说的法子的确可行,由你去联络四方,由你去指挥打仗,我也信你沈聿能把这群草包打得落荒而逃,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我怎么办?”
“我难道负责在军队里当一个花瓶?一个吉祥物?还是负责给你揉肩捶腿,让你累了一天之后还能有个温柔乡去?沈聿,我不想报仇也要依靠别人,这或许是个好法子,但不是我的。”
“即便大仇得报,来日黄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对我死去的爹娘和兄长。深仇大恨,唯有自己亲手报,心里才能放下。你知道的。”
沈聿很久没再说话。
沈忆轻轻地道:“沈聿,若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还在,你便去找她吧,她若喜欢你,迟早会原谅你的,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她没等沈聿说话,转过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隐隐传来男人止不住的低咳,一声又一声,沈忆听着,一步一步往前去,再也没回头。
这是一段不为人知,见不得光的感情,尚未求得一个确定的答案,却已先有了结局。
便也不必再求答案。
再也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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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后,季祐风去了一趟宫里。
过了安武门,软轿早已等候多时,季祐风上了软轿,晃晃悠悠地朝御书房去。
一路宫人皆远远避行,只敢在这软轿离去之后,殷羡地远望一眼。
宫中人人皆知,皇帝心疼翊王殿下身子弱,担心他乘步辇会吹了风着凉,特恩为他制了一顶软轿,准他以此在宫中代步。
到了御书房,季祐风出了软轿,一眼便看见太监总管秦德安执着拂尘,老神在在地站在外面,面上每一条皱纹里都写着放松自在。
见他过来,秦德安神色一整,忙迎上来:“呦殿下,这才晌午,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往日皇帝午睡,秦德安必然是在里头伺候的,今日却守在门外头,季祐风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道:“孤想着这时候父皇午睡该醒了,便过来了。”
秦德安正要回话,门内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呻/吟声,喊着“皇上轻些”,当真是千回百转,娇柔可怜。
身为太监总管,离皇帝最近的人,秦德安什么场面没见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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