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 107 章

燕贞好像许久没睁开过眼睛了，几十年？几百年？他也不知道。

随着起身，白袍惊动空瓶，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

浅色的眸子轻轻下看，高长的身影四周尽是空瓶，瓶中能让人失忆的丹药已经进了燕贞肚子，虽无大用，但还是让他意识海稍有混乱。

紧闭数百载的骷髅头门发出沉闷声响，缓缓往旁移开，光线从一簇扩大，照到屋口燕贞的身上，暗淡的月色下，久不照光的皮肤白到透明。

扇垚立时眼泪鼻涕一把流：“我就知道主人会为九域变天出山，九域动乱会影响您追逐当普通人的梦想！”

混沌的意识因为提到梦想逐渐清醒，燕贞淡不可感的视线落向泥巴精：“说。”

扇垚拍手：“就是九域要争个一二三四，走啊主人，咱们去阻止这场会影响您安稳逐梦的战争，和过去一样！”

传说，九域至主是凌驾于九域之上的统治者，祂手眼通天、无处不在，神秘，强大，至高无上，无人知晓其真实面目，只知祂会在人世失控时降临，荡涤乾坤。

但谁能知道，其实燕贞就是朴素地觉得，打仗阻碍他追梦了而已。

泥人神色激动，然这一回，它的主人却无动于衷。

天边黑云如浪滚滚，昏沉的月光照着燕贞，在地面投下孤单长影，分毫不动，像被俗世遗弃之物，冷在它被丢弃的地方。

上一次逐梦，燕贞去了平平无奇的灵洲，化作平平无奇的筑基弟子，之后，被某个人一剑捅穿胸膛狠心驱逐，追梦之旅堪称惨败。

两百多年过去，纵使两百多年间服用无数帮助失忆的丹药，这段记忆，仍旧清晰深刻地刻在脑海，就连她在胸口造成的伤，也似乎没能痊愈。

“不去。”燕贞吐出两字，苍白削瘦的手按住骷髅头门。

扇垚冲上前，伸脚抵住门边，愣是阻碍了燕贞关门：“主人听我说！这回的动荡不同凡响，您不晓得，如今灵洲和临仙洲已经合并，九域之战，等同世界之战！”

合并？那白乐妤？

她不是一个能被蒙尘的人，在他离开后，一定又做了很多响亮的事吧。

胸口的旧伤如同被有毒的蚂蚁啃咬，刺麻地发痛，燕贞关门的手松开：“两洲融合，为何不告诉我？”

“您不一早就说过了，两洲不可能永远不知道彼此，我以为在您预料之中。”

“还有呢？”

扇垚：？还有啥？主人还想听啥？

泥人火速翻搅起脑汁，琢磨主人喜好，最近世界的热门话题全围着白乐妤转，主人肯定不感兴趣，扇垚脑壳亮了亮：“啊呀，对啦，这场战争被称作‘九域竞技’，是妖域提出来的。”

燕贞神情淡淡：“还有呢？”

扇垚眉飞色舞：“竞技旨在促进人妖和平，但我觉得不重要，左说右说还是要血拼。”

燕贞继续重复：“还有呢？”

扇垚讲到兴奋：“还有您出山平战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救一下我兄弟，世界上的第二只泥巴精！”

燕贞：“……算了。”

没她的消息就算了，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他不该，也不会对某个姓白的女子过分关注。

“我会入世，重新试试梦想。”言下之意，是燕贞不准备阻止九域旨在推动人妖和平的竞技比赛，但他要混进去，再一次尝试以平凡之辈的身份生活，“你的兄弟，此刻状况？”

“主人呜呜，我太感动了，您竟然愿意帮我。”扇垚抬起世渺鉴，“他有给我传信……”

升级版的世渺鉴映入偏浅的瞳孔，燕贞拿过扇垚的世渺鉴：“我知道了。”

扇垚看着主人离开，抬起褐棕色的手挠头发，他都没教主人怎么用，主人能会用吗？

那厢，燕贞飞在黑云之中，生疏地按亮屏幕，泥人的大头形象猝地出现，燕贞都愣了一下。

以前的世渺鉴，只有直播功能，点开就是直播，现在则会先有一张基础页，首页壁画可以自行设置，上书三行对齐文字：鹤箋、直播、论坛。

扇垚说，他兄弟给他传了信，那应该属于“鹤箋”功能。燕贞点开来，这个昵称为“威风八面大魔王”的人，大概就是扇垚兄弟吧？

一个误会悄悄诞生。

燕贞不熟练地使用着陌生的世渺鉴，沐在凉薄的月光里，平静地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正在过来，你在哪儿？】

对方似乎也正在用世渺鉴，很快回了复。

威风八面大魔王：【？】

威风八面大魔王：【我在天外天，山外山，海外海，有本事你就来！】

三个月后。

盛夏的太阳像金子一样挂在空中，澄澈的天空，似乎印着九行文字，阳光照过屋檐、照过竹帘，在大道两旁落下斑驳流影。

周围满是关于九域竞技的喧嚣，人来人往，背剑的、托塔的、提灯笼的，各色各样的修者穿梭着。

这里是九域竞技候赛区，一抹黑色身影穿过人群，到达一座高耸壮观的建筑后停下，好像感应到什么，低头取出世渺鉴。

一条新收到的陌生人消息跳上屏幕，由于非好友无备注，显示的是对方昵称。

今天主人死了吗：【究竟在哪儿？我去了天外天、山外山、海外海，均未找到你。】

昵称有点眼熟，说的话也有点熟悉。

系统：【这不是三个月前给宿主发骚-扰信息的那个？】

白乐妤想了起来，几个月前她收到一条陌生传信，上来就莫名其妙问她位置，还说他正在过来，八成是要找她挑战域主之位的，言语充满威胁意味！

当时她反怼了一句，那人竟然当真了？

又看了一遍他发来的消息，白乐妤抬手发了一条回复：【兄台，坚持梦想很不错，我就赏你一个机会，我正在竞技-候赛区-魔域分区，限你三天内过来。】

白乐妤抬起头，竟是易了容。

前方步来一名佛修，戒疤下脸古铜色，轮廓分明，刚毅硬朗，看到她，拧起浓眉暂停了步伐：“乐于助人无往不胜。”

“举世无双正是本尊。”白乐妤对出暗号，“你就是明颂的师兄明济？东西带来了吗？”

明济微皱浓眉，拿出方誉托他转交的面具，看白乐妤拿在手里观赏，问道：“施主不记得我了？”

“我们认识？”白乐妤撤了易容，将面具戴起来，小巧轻薄的银面刚好贴合她的脸蛋，足见炼器师对佩戴者的了解。

她想隐藏身份参加战力赛，易容术会被等阶高于她的人看破，和方誉诉苦之后，方誉给她炼了这副极品面具灵器，据他预计，能骗过渡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