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褚青云提前来到讲经堂,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坐。

讲经堂是所有弟子共同学习的场所,剑堂、法堂、药堂的弟子皆会在此听学,剑堂学子在左,法堂学子居中,药堂学子在右,除了首位要留给亲传弟子,其余人的位置都不固定,来得早的随便选,来得晚的就只能坐前头。

由此可见前头的座位万人嫌,原因无他,只因夫子讲课时喜欢长篇累牍,满肚子无聊的诗书经纶,唱独角戏也能滔滔不绝唱几个时辰。幸好他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坐在后头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不久,法堂药堂的弟子陆陆续续都到齐了,除了秋夭夭,她日日踩点,几乎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的。堂内左边的位置空着一大片,只有褚青云孤零零地坐在那,就连秋夭夭都打着哈欠来了,剑堂弟子仍是没来。

就在夫子气得要吹胡子瞪眼时,昨日的少年团终于捂着屁股姗姗来迟。

昨日剑堂弟子欺负褚青云被峰主罚板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其余学子无一不是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当时不在现场,不然免不了被裴霖撺掇起一同欺负褚青云,然后被峰主一同罚去刑堂挨板子。

毕竟裴霖——也就是昨日带领少年团围攻褚青云的那厮,他脾气古怪,易怒好冲,又有一众忠心小弟,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他也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单纯看不惯褚青云的行事作风,格外讨厌这位亲传二弟子。

裴霖厌恶谁,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厌恶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除去白灼华、秋夭夭二人他动不了,其余的人,但凡不跟着他一起排挤褚青云,第二天必能收到一份“大礼”。

这场欺凌的背后,除了乐见其成的月离君,最大主谋便是他裴霖。

昨日刑堂一日游,少年团的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原想着借此机会偷偷懒,告几日病假,偏偏林清婉下了令,不许他们告假。他们好不容易从弟子寝院挪到讲经堂门口,又从门口一步一步挪到座位旁。

裴霖等人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去,又唰地一下弹起来,但见每个少年屁股上都扎着几根长又尖的钢针。裴霖痛得哗啦哗啦流眼泪,他一把将针拔出,甩在褚青云桌子上,怒吼:“是不是你?!”

褚青云挑起一根钢针,捻了捻尖头的鲜血,嘴角挑起一抹笑,眼也不抬地说道:“我哪来的这玩意儿?”

裴霖正待发作,刹那间看见褚青云掀起眼皮,眸中凝聚凶光,犹如一头嗜血的猛兽。他居然神思恍惚了一瞬,似乎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无端由地升起一丝怯意。

他再一看,褚青云已恢复成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裴霖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他可能怎么会怕一个没有靠山的野种?真他娘的邪门。

讲堂上的夫子举着圣贤书,虚起眯眯眼,指着裴霖:“嘿,孙小子,你吵吵什么呢?快坐下!”

孙旺——那个尖嘴猴腮的忠实小弟,正蹲在地上为他的老大拔针,他闻言回道:“啥啊,这是我们裴兄、裴老大!您老该去治治眼睛了。”

裴霖转身回到座位上,留下一句经典狠话:“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褚青云对此不屑一顾。

夫子说:“嘿,我管你是孙小子还是裴老大,统统给我坐下,不要影响学堂秩序。你们当讲经堂是山下的市井街巷啊,不好好听课就罢了,吵吵闹闹,不成体统!有道是‘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尔等如此霍光阴,往后凭何遂大志?”

秋夭夭又打了个哈欠,焉搭搭地问:“男儿要勤读五经,那女儿呢?”

“亦是如此,秋丫头,你以为女子就可以偷闲躲懒?非也非也,女儿家更应该读圣贤书,瞻九州景,如此才能不为奸人所累,不为柴米油盐所困。”夫子道,“我且问你,何为四书五经?”

秋夭夭扬唇一笑:“四书乃《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分诗书礼易春秋,如何?”

“嗯。”夫子点头,将视线投向裴霖,说,“裴小子,你复述一遍。”

裴霖翻了个白眼,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学……春秋……书……还有什么玩意儿忘了。”

夫子手持戒尺往台上一敲,厉声喝道:“如此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何物?心思要用在正途上,别搞些旁门左道,此处是讲经堂,别把你们剑堂那套搬到这儿来!”

裴霖闻声一嗤,不理睬他。

褚青云坐在最后,静静欣赏少年团如坐针毡的模样。

太阳缓缓爬上山坡,讲台上的香渐渐燃尽。这个时节本就容易犯春困,又有人在上面唱催眠曲,下面的学子倒的倒,趴的趴,鼾声此起彼伏,瞌睡姿势各有千秋。

夫子把书一合,声音铿锵有力:“今日先讲到这里,散学。”

“散学”两个字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原本鼾声如雷的学子们腾地一下站起来,宁静的讲经堂仿佛活了过来,人流如织,热闹非凡。但这热闹只持续了片刻,弟子们宛如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去,不一会,堂内又恢复了安静。

夫子仍留在里面,他走下来拾起剑堂学子位置上的钢针,默默摇了摇头。

草丛里,大树后。孙旺瞧着刚迈出门槛的褚青云,扭头附上身旁人的耳,悄声说道:“老大,他出来了。”

裴霖将他推开,眉宇间尽是烦躁:“看到了,老子又不瞎。”

他手势一打,身后小弟就要冲出草丛。

“等等——”

冲势骤停,小弟们差点摔个大马趴。

裴霖膀大腰圆,一棵树根本遮不住他,秋夭夭看了眼他举起的手,啐了句:“死胖子又在蹲人。”

她当即拽起白灼华追上前方的褚青云,打断了少年团的蹲守计划。二人走到他身旁,秋夭夭十分好奇地问:“二师兄,师尊那里怎么样,可住得惯?她有没有让你做什么?”

话中话是:住宿条件怎么样,有没有苛待他,有没有虐待他。

褚青云瞥了她一眼,道:“没做什么……挺好的。”

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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