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婉摆好了就将食盒放到了一旁。

顾樘手中的碗盏温热,可心中却是越来越堵。

沉婉将汤勺递给顾樘,顾樘伸手接过。

沉婉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

“皇上,您试试这桂花糕?是照着您的口味做的。”

顾樘的目光倏地被刺痛了一般。

他移开了目光,在榻边坐了下来。

汤勺碰在碗盏边沿,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清脆声。

她面上卑微的神色,叫他这些时日的缓一缓一瞬间都成了空。

顾樘垂着眸,叫她坐下来。

沉婉这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顾樘看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近日比较忙,所以不曾去看你。”

这些时日除了有些难受,他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到如今了,他早已经明白她不会登他这里的门了——除非有求于他。

“皇上政务繁忙,应该是臣妾来看皇上才是。”

可沉婉也只是说了一句就止住了话,她将碟子往他那里推了推。

显然她并不觉得他需要她再多说几句敷衍他的假话。

场面话一句就够了。

在沉婉的眼里,顾樘不是在意她真情或者假意的人,所以她多说也于事无益。

窗外凉凉的秋意弥漫进殿内。

顾樘喝掉碗中的银耳羹。

才一会功夫,连带着银耳羹都变凉了。

少了几分甜度的银耳羹,终于让顾樘的心底也浸上了凉意。

顾樘捻了一块糕点,不等沉婉想办法提到沉朔他已经开口了。

“你哥哥上了折子要回京述职,朕已经准了。”

沉婉刚端起顾樘面前的碗盏,她动作如常地拿起他的碗盏,为他添了一碗银耳羹。

“臣妾也收到了哥哥的信。”

沉婉低垂着眼眸将银耳羹摆在顾樘面前,可她托着碗盏微颤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心底激动的情绪。

细听之下她的声音也有些不对。

眼前细白的手指倏地就收了回去,顾樘忍住握住她安慰的冲动。

“朕听李怀恩说了。”

顾樘徒劳地捏住汤勺。

“臣妾替哥哥多谢皇上的准许。”

沉婉说着就下了榻。

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空中猛地传来一道汤勺与碗盏重重的撞击声。

沉婉伏下身子,她端端正正地朝顾樘磕了个头谢恩。

“起来吧。”

顾樘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谢皇上。”

沉婉又伏下去行了一个礼才起身。

顾樘无力地笑了下,可他也听出了沉婉声音里的哽意。

顾樘的心头蓦地一酸。

沉婉重新上榻之后就不曾再开口。

哥哥要回来了她自然开心,高兴,可喜悦只在她的心头停留了一瞬,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沉婉死死地掐住膝盖,指甲陷入重重衣衫。

痛意不断地提醒着她,可泪水还是很快就浸湿了她的眼眶。

沉婉努力地忍着,不叫眼泪往下坠。

顾樘看着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死死忍耐的人,寸心如割。

他瞧着她抿紧的唇瓣,心想若是他一直坐在这里怎么办?

……

“朕出去一下。”

顾樘下了榻往外走去。

不一会,顾樘就走到了门口,在走出去之前他停下了脚步。

沉婉独自坐在榻上。

顾樘停在了她的视野盲区,面无表情地示意门外的宫人将门关上。

顾樘背倚着落地罩。

即便是背对着沉婉,可他的脑海中还是出现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沉婉听见关门声,泪眼朦胧地往后瞧了一眼。

身后空空如也,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明明是……沉婉捂住嘴不发出声音,泪却落得更急了。

窗外有一排又一排的侍卫。

她撑住案几的一角,埋头掩住失态,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毕露。

明明就三年未归,明明就立下了那么多的汗马功劳,只是想回京,却还要这般求着准许……

明明是最不合适的地方,沉婉还是忘却了所有的前缘,心中为哥哥只剩下了数不清,无穷尽的委屈。

顾樘的喉结微滚,他听见那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轻泣声,峻拔的身躯仿佛瞬间被那道声音刺穿了。

大掌撑上木框处,心脏深处传来细密而绵延的疼痛。

帝王宽阔的背终于弯下去了一分。

沉婉的泪一滴滴地落在丁香色的襦裙上,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

她看着颜色变深了的襦裙,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立马收了声,她如今的情绪控制谈不上多好,但是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沉婉赶忙掏出帕子低头擦了擦眼角。

满面的泪很快就浸湿了帕子,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身后。

角落里,顾樘听到衣物窸窣声,猜测着她在着急着收拾自己。

着急……

顾樘神情怔然地盯着朱红色的大门,在心底轻“嗬”了一声。

沉婉见顾樘还没回来,赶忙趿鞋下榻走到摆在榻边的金盆边上清洗了一下帕子。

洗好帕子又擦干净脸,沉婉才重新回到榻上。

殿内静悄悄的,沉婉独自平复着心底残余的情绪。

窗外的余晖在一点点地消失。

不知过去了多久,沉婉才再次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

脚步声在渐渐地靠近自己,沉婉下意识地将湿帕子揣回了怀里。

她抬头看向顾樘,将自己被单独留在殿里所干的事情说了出来:“臣妾方才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糕点,弄脏了帕子,所以洗了一下。”

她这才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御书房重地有所不妥。

顾樘轻“嗯”了一声,在榻边坐了下来。

“帕子呢?”

诶?

沉婉慢吞吞地掏出湿哒哒的帕子:“臣妾叠起来了。”

……

“湿帕子不要贴身放着。”

“是……”

沉婉将帕子展开放在案几的一角上。

身上也是湿哒哒的,这么一会功夫就流了这么多泪。

顾樘的喉结一滚:“怎么洗个帕子衣裳也湿了?”

“是,臣妾不小心弄湿了。”

沉婉不知道他出去后外头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他的心情有些不愉,声音也低沉得很。

事情也说完了。

沉婉想走了,她攥住帕子,“臣妾的仪容不整,有碍观瞻,请皇上恕罪。”

她一边说一边趿鞋下榻,“臣妾先回去整理仪容,回头再来侍奉皇上。”

她的动作太快,不过这次顾樘及时地抓住了她。

用完就甩?

顾樘握住沉婉纤细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有些红肿的眼皮上:“不用。”

温热的掌心焊在腕骨处,沉婉下意识地一缩手。

顾樘的眉心也跟着一拧。

他忍住将她拉入怀中的冲动,说道,“该用膳了,朕让人去传膳。”

如此自然走不成了,沉婉坐在榻沿,任由他捉着自己的手,垂眸应了句“是”。

顾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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