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利器交汇的声响在傅宁耳畔炸开。

她还未看清发生何事,身子便不受控制忽然朝一侧跌去,腰肢处被一双大手揽住,稳稳落入那人怀抱之中。

鼻间猛然钻入一股清冷梨花香,她抬眸一望,熟悉的面容落入眼瞳。

是一张任谁看过都无法相忘的脸。

那人手握黑色长剑,直直指向远处的黑衣人,而余光早已瞥到怀中之人正看向自己,低垂眉眼:“傅姑娘这般有胆识,刀尖都快要划破喉咙竟丝毫不惧。”

傅宁听罢一阵语塞。

不是不怕,是事发太过突然,她又不会武,身上也没带药粉,当下除了任人宰割没有旁的办法。

若不是岑时碰巧将她救下,她此次必死。

“还得多亏岑公子,若是没有你,我今日就要死......”

傅宁话尚未说完,就见黑衣人身后忽然又冒出几个人来,速度极快朝两人攻来,而一侧的房顶似还有人,不断射下飞箭。

岑时身形迅捷,怀中抱着个人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他一边挡住来人的攻势,一边还挥砍着漫天而来的飞箭,换做旁人,俩人早被射成筛子了。

傅宁则乖巧揽住岑时脖颈,双眸看着身前的刀光剑影,面庞越发煞白。

虽然知道岑时剑法出神入化,但始终怀里还护着一个自己,这般多的人攻来就他一人抵挡,实属胜算不高。

“岑公子,莫不如......我们先逃呢?这么多人,怕是不好打过。”

傅宁唇齿吐出的气息扫过岑时下颌,他手边不由一顿,漏了空隙,一柄银色大刀就直直劈向傅宁面门。

岑时来不及用剑抵挡,一个转身,大刀便硬生生划过他的肩背。

血色顿时蔓延开来,就连傅宁揽住岑时脖颈的手都被溅上几滴温热的血。

傅宁登时大惊,抬头小声道:“岑公子,你后脊......”

“不碍事,”岑时面上仍带着笑意,扫过傅宁有些慌乱的脸,笑意渐浓,“傅姑娘不是见过我比这伤的更重的时候,那时傅姑娘可没这般担忧过岑某。”

傅宁没想过岑时这时候还能有心情揶揄她,眼中忽然坚定起来,手紧紧揽过岑时,俩人面庞近在咫尺。

“岑时,你轻功如何?”

岑时错身挡过两把大刀,第一次听到傅宁唤他全名,心中没来由一颤,随后轻声答道:“尚可。”

“那你带我逃,我不想你死在这。”

傅宁声音泠泠,这般认真的语态,岑时从未见过。

他闻言笑笑,目光扫过远处躺着的几具尸体,而朝他们杀过来的人比躺着的多了几倍。

“傅姑娘是怕我死,还是,”他瞥了怀中之人一眼,“怕自己会死?”

“都怕,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傅宁答的干脆。

岑时却笑而不答,只一剑剑挥向诛杀他们的人。

看样子,傅宁的话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傅宁就这般躺在他怀里,眉头越皱越紧,头一次她感觉自己像个累赘。

渐渐,头上的箭矢似逐渐消耗光了,飞箭只似有若无的射向俩人,可黑衣人却越来越多,岑时刚挥剑扫过一片,剩下的又不怕死一般迎头而上,源源不断,不会断绝。

傅宁如何想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到如此多的人要杀自己,明明她的计划一切都还未开始,哪来的人这般恨自己?

想到此处,傅宁陡然惊觉,有人恨她,且恨之入骨。

定是傅家二房的人知晓傅宁逃了出来,为了斩草除根,自然是花多少银子雇佣杀手也要让她无法回到华京城。

她望着眼前面如冠玉,为了救自己已伤痕累累的岑时,心中隐隐做了个决定。

虽然岑时曾经要杀她,可现在的他不仅帮她应榜比试又这般不顾生死救下自己,傅宁欠他的远不止这一条命了。

随着四下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岑时各处都隐隐泛起血色,傅宁双眸扫过他后脊的伤口,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

“岑时你走吧,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我一死他们便不会为难你,以你的功夫,逃得出去。”

岑时没料到傅宁会忽然这般说,水波流转的眸子看向傅宁时露出一丝疑惑。

“他们不是为你而来的。”

岑时一个转身掠到屋檐之上,看着此刻为了救自己想去赴死的女子,神色有些复杂。

“这话是什么意思?”傅宁望着岑时,越发不解。

可岑时避而不答,只轻轻将傅宁放下,留下一句。

“且等我片刻。”

不等傅宁回答,岑时便一跃而下落在黑衣人的包围中,抬头望了望傅宁所在的方向,眸光落回黑衣人身侧时已然寒光毕现。

怀中没了要护的人,岑时出剑越发狠厉,每一剑极快极准抹过对方咽喉,还未等他人出刀,他的剑早已至颈部,一道道暗红的血液落在阴湿的地面。

傅宁站在屋顶,此时算是看出来了。

岑时不愿听她的逃走,是因为他太过享受杀人时带来的快感,自没了她这个束缚,他每挥出一剑时脸上的笑意都隐隐更深一分。

就连他不甚被人划伤,从他面上都看不出丝毫痛意。

只有快意,让他为之疯狂的快意。

傅宁不知为何也不觉害怕,只隐隐感觉到令岑时感到疯狂快意的内里,似有什么得到得到了释放。

她不明白杀人有何令人开心的地方,但她知道人无完人,世人都有不为人知残缺的一部分,只是有的人让你看到,有的人藏在心中。

岑时这般放在世人眼中不受理解,而他们心中癖好若真放到明面上未必比岑时好上多少。

她不觉得岑时奇怪,是因为世人同他并无区别。

不知过了多久,岑时已是满身血污,可剑势却越来越凌厉,原本黑压压一片的黑衣人已逐渐铺满店铺前的街道,只余几个还在苟延残喘。

直至岑时剑尖扫过最后一人脖颈,他双眼似还没缓过来,嗜血的欲望几近溢出。

他已有多日不曾如此畅快了,若能再多一些,该很好。

“岑公子,是不是忘了我还在屋顶?”

傅宁忽然出声将岑时的思绪打断,他抬头望去,朝屋檐下张望的女子神情有些紧张,却并未带恐惧之色。

没有因为看到他杀人而惧怕,只是担心自己会从屋顶坠落,有些紧张。

岑时沉默片刻,足尖点地轻轻一跃便至傅宁跟前。

屋顶毫无遮挡,晚风呼啸,冷风吹过岑时面庞带过一丝血腥气。

他不由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血色的衣裳,手中的黑剑也早已被血污沾染,若被旁人看了去,恐早就被吓的昏厥过去。

他抬眼望向眼前之人。

可傅宁却神态自若,眼中无半点不喜。

他心中那股奇异之感忽然压过心头的快意,让他眉头不由一蹙。

而傅宁见他浑身是血,又看了看自己一身雪白没半点污渍,顿时有些羞愧。

“我们下去吧,我先给你......”

话尚未说完,岑时便忽然开口:“傅姑娘要看看盈州城的景色么?”

他望着灯火通明的盈州城在傅宁身后熠熠生辉,瞳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脱口而出,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此刻太过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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