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戚泫没有承认,但这等语气,配上那副狰狞神色,却和默认也差不多了,“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
戚家和戚泫年岁相仿的少年人,除了戚尚她也不认识别的了!
可你为什么会是戚尚?你怎么能是戚尚?!
卫绮怀紧紧地盯着他,反问:“所以你真的是戚尚?你没死?你夺舍了戚泫?”
眼前人哈哈大笑:“我自然没死——”
他笑到一半,忽然发不出声音了,面容猛地扭曲,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一种阴鸷陌生的气质慢慢爬上他的脸孔。
不过一会儿,他的神情就平静下来了,平静得仿佛是又一次戴上了先前那张诡异的假面。
他再次张口,语气满含轻蔑:“他死了。我没死。”
卫绮怀握紧手中的剑,一时间竟然顾不得自己身在何地了。
此刻戚家的最后一卷秘密正在向她缓缓展开,她不由追问:
“他是谁?你又是谁?”
眼前的人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他方才不是说了么,他是戚尚——而我,自然是戚泫了。”
他虽说得言简意赅,但卫绮怀却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体双魂?”
她想起魂魄一分为二的树妖。
但是眼前这个情况,显然比树妖当时的情况更复杂一些。
她问:“你是说,戚尚死了之后,魂魄附着在你的身体里?”
“大约可以算是这样。”
“可你不是戚泫。”卫绮怀固执地反驳着,“戚泫死了。哪怕他没死,也不会是你这个样子。”
“恐怕是姑娘所知道的‘戚泫’,从来就不是我罢。”戚泫扬起头来,脸色森寒,语带讥诮,“我从来都是戚泫,货真价实。至于那一个死在水里的……不过是鸠占鹊巢的东西。”
那一个又是哪个?
怎么还有一个戚泫?
不对。
——确实是还有一个戚泫。
是那个,她方才还见过的,变成鬼影的戚泫。
卫绮怀问:“那一个?”
“姑娘可曾听说过半月焱?”戚泫突兀地谈起了另一个话题,“半月焱是一种奇玉,相传,有心人可养出玉中的护法灵为自己护法。”
“那不是传说吗?”
“不是传说。护法灵确实有之,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灵,而是怪,夺舍他人的灵怪。”戚泫说到这里,面色阴沉,语调微抬,咄咄逼人得好似正在追求她的认同,“那个护法灵先前一直寄居在我身上,在他死去后,我才重夺躯壳,重见天日。你说,这难道不是鸠占鹊巢?”
半月焱……
卫绮怀想到那块蓝莹莹的玉,终于恍然大悟。
她按捺住心中所想,直视着眼前的戚泫:“是鸠占鹊巢不假。不过戚公子,恕我多嘴,敢问是谁让这玉灵鸠占鹊巢的呢?”
戚泫脸色发青,默不作声,他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紫衣人却在此刻饶有兴致地发话了:“卫姑娘对此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是个猜测。”卫绮怀笑道,“是谁在戚泫公子身上种下这玉灵的?那人有何事所求?好不容易养出来半月焱的玉灵,总不可能是为了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吧。”
“不是害人,便是护人。”
她转向戚泫:
“虽然传言说这是护法玉灵,可这玉灵既夺舍了戚泫公子你,必然不可能是为你护法。况且我看戚家上下,能够用这千载难逢的玉灵护法的,恐怕也只有戚家众星拱月的小少爷一人而已。”
说到这里,戚泫那张竭力克制、故作平静的脸,再一次无可抑制地狰狞起来。
卫绮怀不知道他这次又是哪个人格在为之扭曲,只继续道:“戚家老家主擅长咒术。而咒术里禁术颇多,不乏换命之术。”
“今日你说你一体两魂。依我看,不是你一体两魂,而是戚烈用那一直养在你体内的玉灵的命,换了戚尚的命吧?戚尚身中水魄寒而死,他死后,玉灵亦死,这应当并非巧合。”
“我想这也是阁下被戚子炀收为养子的原因——体质与玉灵契合,万里挑一,自然要好好养起来了。”卫绮怀徐徐道,“生来便是某人的容器,到现在还不得不与那人共享一个躯壳,着实不幸。可我瞧着戚公子却只恨那玉灵,而不是恨这真正利用你之人,真是教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说,公子当真雅量啊。”
“你怎知我不恨那些人?不过是与这草包共用一体,受制于人罢了。”戚泫冷笑一声,“卫姑娘何必激我?难道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就能让姑娘从此处脱身吗?”
“当然不会。”面对这等威胁,卫绮怀发自内心地诚恳回答道,“我只是真的很好奇,那戚烈戚子炀这么努力地保下戚尚,全因为他有什么妖兽血脉,对罢。”
说到这里,卫绮怀看了看他的神色,继续说:“可是换舍而居,为何那珍稀的妖兽之力却不能压制于你?反而让阁下占据了主位?”
“哈。”戚泫笑了一声,“说得也对,不过是废物一个,竟也想——”
他的身体里迸发出另一个人怒气冲冲的声音:“我是废物?你怎么不低头看看你自己?!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如果没有我,你连出生都是个奢望!”
卫绮怀不管自己这番话引起了他体内两个人格怎样的内斗,只瞥了身后聂祈一眼,琢磨着他快醒了,才向那紫衣女子抬手一揖:“左使大人,我们现在再来谈一谈吧。”
“您究竟有何贵干?”
眼前女子狭长的眼睛闻言一眨,微微弯了一弯,冲她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早在戚泫初次称呼时,卫绮怀便意识到了此人的真正身份。
魔域南境以魔教降天教势力为首。其领头人既是领主,又是教主。这位教主座下最得力的两位下属便是一对姬姓姐弟,并列左右使之位。
只不过现如今南境领主闭关多年,不问世事,早已淡出大众视野,他的左使右使反而成为魔域南境在人间最为知名的符号。
如果传闻没错的话,这位左使大人,姓姬名衡。
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位南境左使,为何会亲自来此?
不管这是什么原因,卫绮怀都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她打不过对方。
既然打不过,那还不如和对方交涉一下,至少对方看上去还没有要与她动武的架势。再说,如果能从魔域南境二把手这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也不算亏。
冷眼旁观完戚泫身上发生的这一出闹剧后,姬衡才不紧不慢地支使手下人把他带下去,温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本来嘛,在下是为了宝物而来的。”
“蜃母的遗骨?”
得到的答案是:“不是。”
卫绮怀也知道不是。
就凭那制造大型幻境的本事,就知道蜃母的遗骨多半是被戚泫和另一个一直隐藏在岛上的家伙瓜分了。
除此之外,在这十方大阵中,还有什么宝物值得魔族和妖异出手呢?
她原本是猜不到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答案已经简单明了地摆在了她眼前。
那个助她和任长欢穿越的——系统所说过的“机缘”。
“阁下既是为了宝物而来,”卫绮怀对那宝物不感兴趣,只问,“又为何要掳走我的朋友?”
“姑娘总算想起来问这个了。”姬衡眨了眨眼,风流轻佻,继续用那种奇异的亲昵腔调道,“在下先前不是说了么,对姑娘倾慕已久。才不得已用这两位为饵,邀姑娘来此一叙。”
“好一个不得已。”卫绮怀已经听出来这人嘴里没什么真话,嘴角抽了抽,索性把那肉麻的话当作耳旁风,坦诚道,“阁下若是倾慕我本人,在方才初次见我的时候,开口便不会报我师尊的名号了。”
“姑娘聪明,”对方终于笑了起来,“我确实还想借姑娘的面子,拜访一下不辞剑尊。”
……原来想要绑架的是她,用来要挟她师尊。
真是大费周章。
卫绮怀这才抬眼,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
现如今魔族人族妖族,有点儿修为傍身的男男女女长得都会很不错,这位左使大人自然是个极有气势的美人。不过任谁打量她,恐怕第一眼看见的都不会是她的脸,而是她腰间那根流转着赤红煞气的黄金扇。
一看就是饮惯了人血的杀器。
卫绮怀听说过这个武器的名字。
位列江湖神兵榜第十六的“血陵”。
江湖神兵榜是流传在修士之间、比较修士战力的野榜,其上原本不该有魔族或者妖异的名号,然而妖魔人三族常年争斗不休,有些异族善战又好战,打着打着,也就打出了排行了。
相传,此器变幻莫测,既是扇,也是剑,有时还会变化成别的形态,不过江湖上还是更习惯将其称为血陵剑。
卫绮怀现在并不打算跟这个武器交手,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阁下想利用我来要挟我师尊?”
“唉,都说了是拜访一下而已。”姬衡佯作叹息,抱怨着,“卫姑娘戒心未免也太重了。说不定这一面,对尊师来说,也并非坏事呢。”
卫绮怀露出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声音却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哦?怎么说?”
“世人皆知不辞剑尊天下第一,可卫姑娘作为她座下第一弟子,想必也知道她的最大的弱点。”
卫绮怀道:“我师尊没有弱点。”
姬衡一笑,忽然欺至她身前,凑得极近,卫绮怀正要闪躲,却见她伸出一指压上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布下一张绝音阵,然后道:“不辞剑尊每年都要闭死关,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如何,我说得可有假?”
“……”
她说的是事实。
江不辞每年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往往初夏去,立秋归,这在问剑山不是秘密。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做什么。
有人说剑尊是云游天下救世济民去了;有人说剑尊是嫌弃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走为上计了;有人说剑尊是闭关修炼精进武艺去了;还有人说剑尊是隐姓埋名,会见江湖旧友或者老相好去了。总之,众说纷纭,不乏异想天开的风月之谈。
不过这其中,也确实有极其接近正确答案的那个。
闭关。
不辞剑尊绝没有她所表现的那样疏懒。
起初卫绮怀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心中也只是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天下第一想要坐稳天下第一的位置,本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其中辛苦,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然而,当卫绮怀知道她闭的是最为凶险的死关之时,就再也无法将其当做情理之中的事了。
死关何意?
不至突破便不出关!
世上不知有多少修士因为这种凶险至极的修炼方式生生耗死在了里面!
而江不辞,却年年如此,简直是把这种东西当做家常便饭!
卫绮怀知道,当世修士往往对于境界没有那么大的追求,全因“境界”一词玄妙至极——大境界可从上至下分为天地人三阶,但其中的小境界却是因人而异。未经修炼的天才也许跨越五六个小境界便可从零升至人境,资质奇差的倒霉蛋或许要经历百十个小境界才可达到同样的成就。
是所谓各人有各道,各道境不同。
可江不辞已是天境剑修,只差半步飞升。她究竟在突破什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jjsh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