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醒来的时候,瞧见是在玉婵院粉黛的床帐里,一时恍惚,怔了片刻。

守在她塌边好几日的春禾见娘子醒了,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向二郎和老夫人那里知会一声。

这种失足落水的把戏,无非是为了攀扯世家子弟,被人湿身相救后,即便是出于名声考虑,便是无论如何都得将小娘子娶进门的。

可她掉落的却是水流湍急的金水河,若是撞上了礁石暗流,被水草缠身,只怕是命都保不住。

那位救她的小娘子名唤盛樱宁,二人被河水冲到汀州上,这汀洲四面环水,泥沙沉积,几乎可以说是隔绝人烟。

盛樱宁将她搀扶起身,摘下她头上的水草,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话是这样说,可眼下没有船,又如何离开?

正焦急的时候,有位划桨老叟撑着一艘小船过来。

“两位小娘子快快上船,否则耽搁久了,不安全。”

这话倒是没错,可两位湿着衣裳的小娘子,忽然接受到这样的好意,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提防。

只是二人也没僵持太久,还是上了这艘小船。

老叟卖力划着桨,眼里藏着激动,这两位小娘子一看便知出身不低,若是按照上头那位郎君的交代,把人一救下带过去,岂不是能换更多的赢钱。

很快,老叟将二人送至岸边,说是若是不嫌弃,可去他家中喝杯茶,换身他女儿穿的干净衣裳。

两人纷纷拒绝,谁知彻底激怒了那位老叟,一掌拍下去,很快就让群玉瘫软在地。

*

“她人呢?”没看见那位盛娘子,群玉心中无端地生出一丝后怕来,那位小娘子为了救自己,可是主动跳入水中,若是出了什么事……

春禾替她倒好润喉的清水,递到床头的小食几上,又给群玉擦了满头的汗,温柔安抚道:“娘子别怕,盛娘子好着呢。”

话虽这么说,可不曾见到人影,群玉到底是放心不下。

少顷,妙春堂的齐大夫替她把过脉后,说是心气虚痛,经络受寒,这才昏睡到今日。

群玉依旧精神不济,正想问问春禾是谁送她回来的,就见孟澜来了。

他望着憔悴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担心她的缘故。

见她醒过来,压在孟澜心头那块石头总算是消失,他对她愧疚万分,“表妹,是我对不住你。”

孟澜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谢望已经查出来,害她落水之人是崔六娘崔含章。

但偏偏当时人头攒动、情况危急,即使是谢望知道是那位崔六娘动的手,却碍于没有证据,也不能与她对簿公堂。

更不消说她被人救下后,谁知又差点遭了奸人的算计。

偏偏那位撑船的老叟见来了官兵,立马弃船而逃,跳入水中,再想找到人犹如大海捞针。

群玉听他三言两语说完,不曾提到那位救命恩人,又抓着他的手慌忙问道:“那跳入水中救我的小娘子呢?她有没有事?”

“你是说舅父那位继女?她无事的,听说她自小就在江南水乡长大,水性极佳,你不必担心她……”

“那二表哥既然已经看过了,且回吧,我有些累了。”群玉突然打断他,听他轻描淡写的说起那位小娘子,她没由来的感到烦躁。

这还是孟澜第一次瞧见表妹脸上露出的不耐烦,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群玉也意识到自己不应当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很快又换上温和的语气,解释道:“二表哥我不是怪你,实在是精神不济,有些想休息了。”

孟澜点头应下,又拍了拍她的手,“那你这几日好好养伤,我得闲了就来看你。”

好不容易将他送走,没一会老夫人那边的宋嬷嬷也来过问一番,等应付完这些人后,群玉歪着身子彻底昏睡过去。

谢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她面有倦色,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大安稳。

他并未打搅她,而是替她掖好被角,在她床头坐了许久,静静地等着群玉醒过来。

春禾原本也不想让他进来,可偏偏她又知晓娘子和这位谢郎君之间不太对付,却又不敢真的得罪人,索性瞧着其余几位婢女这会子都没瞧见,她就让人进了娘子的卧房。

三日前,谢望将她从那位意欲图谋不轨的撑船老叟手下救出来,可惜那人水性极佳,跟滑手的泥鳅没什么两样,扎了个猛子跳入水中,武德司的人再想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想着身旁还有位被吓坏的小娘子,谢望也就没有让人继续找下去,而是让人给那位好心救人的盛娘子系上披风,又将她送回了崔府。

他甚至知道等群玉醒来,定会过问那位盛娘子,又让人给她一枚玉牌,凭此令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武德司衙门求助。

当日她突然落水,几乎是打乱了他的所有动作,也幸亏那位盛娘子跟着跳下去救她。

否则依着她的水性,必死无疑。

只是叫谢望看来,此事疑点重重,且不说崔含章为何对她下手,那位盛娘子又是如何意料得到?

若非事先做足了准备,是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的。

谢望那日去曲江池,并非是受崔家之邀,而是在查韦家。

崔家大老爷丧妻不久,便急急忙忙地娶亲,娶的还是已经没落的弘农杨氏家的寡妇,惹得整个盛京议论纷纷,流言不止。

在这些流言蜚语之下,往往都会欲盖弥彰藏着些什么。

何况圣上早就盯上了不大安分的韦家,而崔家与韦家多年秦晋之好,怎会突然割席分坐。

种种事情联系起来,谢望会怀疑那位盛娘子也参与其中,自导自演不是全无问题。

比及黄昏近黑,酉时三刻的时候,群玉总算是醒来。

一只修如竹节的大手搭着她的手背,蓦然睁眼就瞧见他伏在自己床头沉沉睡去,也不知是等了多久。

群玉想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手抽出去时,却被人挠了一下,痒痒的,她忍着心底浮上来的一股怪异,正欲缩回手时,谢望终于忍不住抬头,“醒了?”

瞧她懵懵点头,饱满的红唇怔然的微张,谢望眼底倏地暗了下去,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却引得她娇嗔一句,“谢表哥,你弄疼我了!”

谢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盯着她的唇,“哪里疼?”

便是再怎么迟钝,群玉也瞧出他就是故意的,连忙将手拽了出去,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你……你要干嘛?”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怎地她那日在汀洲差点被人带走不这样呢?

瞧她这么大的反应,谢望气得恨不得转身就走,“没良心的。”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是临了走到门口,又想起他在着等这么久的目的来。

于是谢望又往内室去,却听见小声啜泣,也没哭出声,像猫儿似得。

霎时间,谢望心头什么气都消了,同她个病人置什么气。

群玉也没想哭的,只是本就身子不大舒服,又受了这无妄之灾,他还同她甩脸色这样凶她,这么想着便心里难受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他走路也没有脚步声,忽然就出现在群玉面前,也不嫌弃她,抚着她的脸,拿手就去擦她的眼泪。

“你,你不是走了嘛?”群玉说这话时,声音不自觉地软和下来,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哪里就走得了呢,你这样的爱哭。”

谢望难得说了句软话,却见她眼泪就跟断线似的不停。

“别擦了,好脏。”见湿了他满手,群玉忍了忍连绵不绝的泪意。

谁知谢望又以为她嫌弃自己没洗手,神情一滞,忍无可忍地瞥她一眼。

群玉抿着唇,将他一推,这人怎么这样,嫌弃她哭自己走就是了。

她又没让他待在这,还瞪她,凶给谁看啊。

心头密密麻麻遍布委屈,她背过身去,小声呜呜地哭。

谢望手一顿,连忙把她扳正身子,压低声音,“你再哭,我就亲你了。”

群玉简直是委屈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就爱以欺负她为乐。

现在好了,连在自己房里哭都不许了。

当然哭归哭,他的威胁,群玉还是怕的,只是手忙脚乱的一时间也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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