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宜苏离开后,露微索性就在树下坐下了,也许是刚刚动了气,倒把先前的惶恐分散不少,但心里变得空落落的,甚觉无力。她低着眼睛,将下巴搁在屈起的膝上,渐渐有些出神。

然而,没过多久,树下的阴影忽然暗了一层,她不觉触动,缓缓抬起了头,不是树影,更非乌云,是——将军。

“将……军。”露微不知自己何时被发现,浑身一紧,背贴着树干一点点蹭着向上,才站了起来。

晏令白见她惊恐万状,神色亦是发紧,“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和缓的话音夹带着极轻微的颤,如身畔落叶的尖角勾带了一下发丝。露微竟没从晏令白脸上看出她预先设想的态度。

“别害怕。”晏令白蹙着眉,声音更放低了些,“先前是我疑虑过重,对你有所猜忌,我向你道歉。孩子,你能听听我的解释吗?”

露微确实至今也不明白当时晏令白为何怀疑她,可绝不是要晏令白道歉的程度。而且,晏令白难道毫不怪自己连累了谢探微?

她稍稍放松下来,但两手仍背在身后紧握,“将军不必道歉,只是那时我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明示。是我把将军的衣袍洗坏了吗?还是将军不喜欢别人乱动衣袍?”虽然有些荒唐,但那半个月里,她只与晏令白有洗衣服的联系。

“不是,不是!”晏令白竟有些急切,不知怎么说才好似的,深叹了一声,“从第一次见,你便知道我们自甘州上任,颇受朝野关注,所以我自来也很谨慎。可是你太过聪慧,事事能想人之不能想,而近来朝廷颇多大事,人心浮动,我虽没有十足根据,却不免疑心你是……”

晏令白没有忍心说出最关键的字眼,可露微已能听明白了。她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虽然没有恶意,却从一开始就是缺少信任的,一件事又一件事,自然更显得不牢靠。

“将军当真不必道歉,是我浅薄草率,未能体察将军之意。如今,将军已知我的家事,我也不再讳言。”说着,露微向晏令白拜了一礼,越发表露真诚:

“看将军的年纪,大约和家父相当,可家父是个文官,原本瘦弱,数十年来案牍劳形,又令他更加消瘦,远不似将军这般体健。所以,我行事迫切,少有远见,有诸多不周全之处,却只是想让父亲早日回京。零陵气候恶劣,常有僇官病亡当地,我很怕他撑不到天子赦免之期。我已经没有阿娘了,不想再失去父亲。”

说到一半,露微已然落下两行清泪。这是她心底的话,自赵家出事以来从未向人吐露。也许尚有不能提及的家私,可对父亲赵维贞的这份心是万分真切的。

晏令白起初是看陆冬至久久未将露微带回来,便心急出府探看。可四下扫视竟见树后露出一片裙角,走去相见又看到露微恐惧于他,他的心里早是五味杂陈。

而交谈至此,他又不能把朝廷密事全部告知,便只能硬忍着看露微仍心存自责。他也从未见过因家难流离,受尽苦楚,还能一心为父亲这般孝义的孩子,他是既动容又感佩,更则心疼不已。

“好孩子,不要哭,陛下不是已经下令重查了吗?你已经做到了,你父亲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和你团聚了。”

露微缓缓点头,低头抹去泪水,“那,谢探微,还好吗?”

晏令白轻舒了口气,浮出一丝略带苦味的笑,“他是在边州军营长大的,没那么娇弱,医官已经来过,没有大碍。”

露微不知道晏令白是否知晓谢探微对她的心意,可当此情状,也是无法避嫌,想了想言辞,问道:

“此事因我而起,连陛下都未曾降罪,谢尚书为何这么狠心?难道将军也没有拦阻吗?他曾同我说过幼年往事,如今这二十鞭下去,岂非要断了父子之情?”

晏令白却摇头,忖度着说道:“你擅闯惊驾和他擅闯惊驾是不能等同视之的。他是写在武官名册上定有品阶的军官,而金吾卫更是宿卫京城,守护天子的紧要之师,连天子亲率的羽林卫都无法替代。你想,他做出此事,岂能轻纵?”

露微没有想到这一层,默然受教。

“虽说是情有可原,但他必须要记住教训,否则,遇事不知三思,冲动莽撞更会害了他。你也不用担心,他父亲若真弃绝于他,大可让国法处置,为何还要亲自动手?”

“可是……”露微不太认可后头的几句话。

尊长们固然是要谢探微好,但这些明面上的道理,露微也和谢探微点明过,谢探微未必不能体会,却还是表露消极之意,便大概是因为,从无人以他的心来看待他的遭遇。

这其中的间隙,虽望之渺小,却深如渊薮,是最需要细细填补的——露微又为谢探微心疼了。

“可是什么?”晏令白笑了笑,“你还不愿意进去吗?”

露微没有继续说下去,将脸转向了将军府的大门。

……

父亲的二十鞭都打在了谢探微的后背,医官看疗用药之后,他便只能趴在寝榻上静养。外间尚有两个正在收拾物品的小奴,来往屋门之际,不防撞见了一位小娘子。

“中候醒着吗?”露微还是进来了,脚步平稳。

小奴是见过露微的,神色一亮,却还不及回话,就被房内霎时冲出来的人推开了:“你来了!”

“你!”露微却立马捂住了双眼——这人只披着一件中衣,系带松散,胸膛半露,“进去!把衣服穿好!”

接着,只听咚咚几声脚步声,露微慢慢从指缝中窥视,果然无人,这才放了手,思量着走进屋内。

“露微,冬至都和你说了吧?你父亲的案子有望了!”

谢探微笔直地立在中央,看是一派昂然的兴奋,却掩不住发白的脸色。露微稍稍走近,已见他肩后印出的血色,心头暗颤。

“你,不疼吗?”

露微不忍地避开目光,伸出双手去扶,气息不自觉地屏住,一点一点将这人带去了内室的榻上。

谢探微已然呆了,盯着扶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手,只是僵直地坐在榻边,“你放心,我父亲不是习武之人,那几下根本不重。”

露微站在榻下垂目看他,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薄雾,“你再是不在意你父亲的态度,可你自己的身体焉能不觉?血肉之躯,岂敌利器之伤,你要是疼,就喊疼,要是觉得委屈,你就哭。若这世上,终究无人能够体察你的心,你便多心疼自己,为自己而活。”

“露微,你能体察,不是吗?”久而,谢探微轻而诚恳地说。

露微忽然觉得,不能再回避这个话题了,而她选择进来,亦本身就是选择了坦然,“你为什么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探微陷入了一段并不很长的回忆,他们确实相识才半年而已,“你同我说过,我是不一样的。我大约也是因为这个,从初见,你也很不一样。一开始,我以为我动的是恻隐之心,直到阿父察觉问我,我才明白,那是私心。”

露微是曾经沧海之人,少女的天真情动似乎早已离她远去,可她越是见谢探微,越是想着谢探微的种种缘故,潜移默化之间,心头的千丝万缕却是渐渐明晰的。

她待谢探微,从初见起就是不一般的。

“露微,”谢探微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彼此的掌心都是温热的,“等你父亲回京,我就请阿父到你家提亲,好不好?”

答案在一念之间,但露微还是抽开了手,“我家的案子还没着落,父亲回京尚早。”

“我可以等啊,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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