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安正在撰写小组调研报告,收到盛清月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地通知她立刻来趟淮山。

饶是叶芷安在北城上了三年学,也没听说过这地方,上网一查,才知道在六环外,再边角不过的荒凉地段。

百度百科上除了人文风光介绍外,找不出其他有效信息,叶芷安只能求助于北城土著,“你知道淮山这地方吗?”

苏念敷着面膜点头,“鸟不拉屎的地儿,给我钱都不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有人给我一笔钱,让我去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又是盛清月?”

叶芷安嗯一声。

想到叶芷安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盛清月找她去做什么,苏念就没问,噼里啪啦地发去一通指责:“这都几点了,等你到淮山是明天的事了吧?她也不想想,你一个姑娘,大半夜出门能安全吗?临时生活助理就不是人了吗?要真出了事,她能负责?也就你脾气好,能忍,要是我——”

另一个室友好奇地从遮光床帘中探出半个脑袋,“要是你怎么了?”

苏念没往下接,嘿嘿两声,看着叶芷安利落地换好衣服,忍不住又说:“打车别忘要发票报销,省的便宜了那些吸人血的资本家。”

她其实也想跟去,但以叶芷安的脾性,不会答应。

叶芷安抬起手臂,背对着苏念比了个OK的手势,几秒后,轻轻带上了门。

室友压低的议论声从门后响起:“你不觉得她太拼了?一天除了学习,就是在打工,或者去打工的路上,我都没见她怎么睡过……别说资本家压榨她,我看她都把自己当牛马使了——对了,关于盛清月大明星,我听说她背后有金主的。”

“你从哪听说的?”

“豆瓣小组啊。”

“……”

燕大附近车流量不小,叶芷安很快打到一辆出租车。

听到她要去淮山后,司机露出诧异的神色,“小姑娘,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去那儿做什么?荒郊野外可不安全。”

叶芷安领他的好意,嘴角牵出一道柔和的笑,“去那儿找个人,您放心,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地去。”

多年后,叶芷安回想起这天晚上的事,后知后觉体会到惧怕的滋味,她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哪来的底气,敢在晚上十点坐上陌生人的车,再历经两小时车程,将自己送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地方。

靠包里的防身工具吗?还是蹩脚的格斗技巧?

真是毫无道理可言,就像脑袋一热爱上一个人一样,仿佛只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结果。

司机并不健谈,这话题一结束,气氛就冷了下来,等红灯的间隙,他调出一档情感咨询类电台,那晚的主题是暗恋。

开篇引入一小段旁白:【暗恋是一场充满未知的征途,一个毫无道理的迷信,一次自我贬低的审视,即便明知是大错特错,也总叫人心甘情愿地将错就错。】

叶芷安是在这时想起的纪浔也,想起树下那惊鸿一瞥,而那也是他们的唯一一次见面。

她胸口发闷,扭头看向玻璃窗外,还在市区,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

说来稀奇,北城这地方不大不小,能够谱写出的华丽篇章却是层出不穷,是名利场的缩影,更是舞台剧中爱恨交织桥段的放映,也有生意场上的无形硝烟,化为霭霭白雾,缭绕在城市上空。

两小时后,叶芷安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在距离盛清月发来的定位还有三公里的位置上,被人拦下。

一侧路面整整齐齐地停着一排叫不上名字的豪车,几个装着夹克衫的年轻人高坐车顶,晃动着手里的飘带高喊道:“这儿封路了,你们要是想去山上的别墅,就去坐缆车。”

其中一人给他们指了路。

司机降下车窗,脑袋探出去,“这大半夜的,缆车哪还能在运行?”

“这你就甭担心了,有人在那儿管着,保准平平安安给你们送上去。”

司机退回原位,扭头问叶芷安:“姑娘,要不咱回去吧?”

叶芷安摇头,“就送我到缆车那儿吧。”

就在刚才,她给盛清月发去消息,盛清月不至于完全不顾她安危,在微信里告诉她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她上山。

将人送到目的地后,司机还是不放心,“姑娘,一定要小心点。”

叶芷安弯起腰说:“谢谢您,您回去的路上也小心点。”

司机望着她清瘦的背影,欲言又止。

淮山是个什么地方?

一群公子哥们纵情声色、逢场作戏的消遣地,玩的闹的再疯些,连命都能抛之脑后。

一下车,叶芷安便被突然聚起的风贯穿身体,彻骨的寒凉将她神经拉扯得一抽抽的疼,喉咙也不好受,虽没到卡血的程度,涨痛感却强烈,像经历过一场漫长而艰辛的赛跑。

她从兜里摸出润喉糖,塞进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干涩的嗓子好受些。

盛清月叫来的是个女人,看着四十出头,沉默寡言到两个人坐上缆车后都没有完成一次顺利的对话,全凭手势交流。

叶芷安有轻微的恐高症,隔了近两分钟,才敢往外看,稀疏灯火掩映下,勉强看清淮山的全貌。

山路蜿蜒,蛇身一样盘桓交错着,夜晚雾气重,风一停,就积聚在一处,从高空看,雾蒙蒙的。

叶芷安没开过车,也知这样的路相当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更别提在这上面疾驰。

正这么想着,引擎的轰鸣声撞入耳膜,她一垂眸,看见两辆车闪电般地划过,车尾交替一甩,成功过弯,碎石子滚落悬崖之下。

——是非常玩命的开法。

叶芷安忽然明白为什么要封路了,毕竟这出大戏不是普通人能掺合进的。

两车拐进一个隧道,连着几声巨响后,只出来一辆车,她还想看得更明晰些,缆车先停下,同行的女人朝她递去一个催促的眼神。

叶芷安接收到,快步跟上,东拐西拐一阵,视线里晃进来灯红酒绿的繁华景。

半小时后,叶芷安才知道这地儿还有个名字:蓦山溪。

选自一词牌名,诗词里有句:天涯情绪,对酒且开颜,春宵短。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是拿来干什么似的。

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往叶芷安手里塞进一张房卡,然后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打几下,亮给她看。

【这是盛小姐的房卡。】

【在最后面那栋,别走错了。】

叶芷安扫过她喉咙,微微点了下头,看着女人走进第一栋别墅,正要抬脚,有车在不远处停下。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

不是专用赛车,而是一辆柯尼赛格,至于内里有没有改装过,叶芷安就不清楚了。

回来的只有这么一辆,也就是说刚才那场比赛,是它拔得头筹,但显然也让它受了不轻的伤,两侧车门被蹭掉一大块漆,车前防护横杠掉落,勋章满满。

车上下来个男人,没走远,就倚在车边。

那会叶芷安还没看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高挺的身型。

也不知道是在天寒地冻里正儿八经地训练过,造就他一副钢铁般的身躯,还是他存心要与这天气负隅顽抗,好让自己看上去标新立异些,身上只穿有一件黑色翻领衬衫,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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