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秋水棋社时,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楚辞不敢再有片刻迟疑,脚步如飞,直入各家店铺采买。
按照曹侯所言,西街青石巷的玉石铺,购得适作傀儡双目的虎眼石,林氏铁匠铺够得上号的昆仑百炼熔铁,再来便是合适的木材了。
她从巷陌间穿过,又回到东街,寻到曹侯所说的玄武木作坊。
为鬼魂制作躯体,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鬼魂阴气重,一般梧桐木,柳木,杨木等皆不可供魂体依附,唯有属性极阴的阴沉木才最为合用。
只是赵雍是只帝魄,一般阴沉木若用作躯体的话,撑不住这霸道帝王之气,便极易腐坏,是以要选需得选去阴沉木中更为名贵的槐木,楠木,椿木一类。
玄武木作坊的掌柜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伯,虽年近花甲,但精神矍铄,双目清亮,身形也全无年老体衰者的佝偻姿态。
“姑娘光临小店,是想要买些什么?”
老坊主慈眉善目,鹤须童颜,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位商人,反而更像是一位隐世高人。
未待楚辞开口,老坊主便十分热情地开始推销货物,他转身从百宝架上取出一格锦盒,锦盒打开绒布之上是一个半掌大的小木牌。
“此乃小叶紫檀所制的无事牌,是为万事顺遂,六合春生。”
楚辞本无心于这些精巧玩意,但乍一见此物,也不知为何,一时心动便伸手接过把玩。
木牌上面雕刻着百花,松树,椿树,林间鹿,云中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正是“鹿鹤同春”之吉相。
可能是今日“扫货”当真给她扫出了兴致,她现在觉得手中这华而不实的小东西格外入眼,尤其是这一鹿一鹤,相互共鸣的样子,当真是戳中了她的心窝。
不行,眼下还有正事要办。
楚辞幡然醒悟,正打算归还木牌,却听见老坊主又开口了。
“姑娘若是喜欢,此木牌便可以三百钱售与姑娘。”
嘶,三百钱,还真是不贵,小叶紫檀本就是名贵木材,这小木牌做工精良考究,断然担得起这个价。
可是不行,她不能再被花花外物迷乱眼了,赶紧买下制傀材料才是头等大事。
“今日正值贸会,看姑娘的样子应是渡海来此的吧?这木牌权当小店做个人情,姑娘只出二百钱即可。”
嘶,二百钱...真是非常实惠的价格了,这小木牌精心雕琢之后,又抛过光,握在手中质感极好,甚至凑近一闻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
但还是不行,她今日“扫货”已经耗费许多,不可再乱花钱了。
她思虑再三,终是下定决心,一鼓作气要将无事牌归还,没想到老坊主又开口了。
“哎,这无事牌小店仅此一块,若是错过了,可就再不会有了。”
楚辞:“!!”
片刻之后,楚辞将穿上挂绳的无事牌系在脖颈上,佩于胸前。
终究是抵不住诱惑,终究囊中银钱肉眼可见的愈发单薄。
“姑娘爽快!”老坊主喜笑颜开地收好钱款,转身又要从那万恶的百宝架上取物推销。
楚辞一看,连忙开口:“老坊主不必!我专程来贵店,其实是有一物件想要求购。”
她一鼓作气,将求购阴沉木的质量和材质和盘托出,却见老坊主沉默地摸了摸额下的银白的胡须。
“是不是贵店没有啊?”楚辞难免有些担忧,若是在玄武木作坊也买不到,那就真的只能寄希望于蜃楼的拍卖会上了。
可是拍卖会人多眼杂,就算真的有足够制傀的木材,被她大张旗鼓的买下,也很难不被怀疑身份。
“姑娘吧不必忧心,”老坊主见状笑道:“你想要的这种木材,小店还真有。”
楚辞眸光一亮,喜道:“当真有?阴沉木名贵,贵店所有可足量?”
“足量,姑娘运气甚好,前些日子,小店刚购入一批阴沉木,不多不少正好合用,只是...”
楚辞心头一紧:“只是什么?”
“只是,姑娘购入此巨量阴沉木,是为了做什么?”老坊主双目炯炯有神,似乎真的能够看透楚辞心中所想。
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在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坊主面前,楚辞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一时踌躇,自己是否要像往常一样,信口开河,随意欺瞒。
这时,老坊主有转眸一笑道:“哈哈,姑娘是贵客,小店只负责出售,自然管不得此木对姑娘有何用处。”
他转头向坊中两个忙于打扫的小学徒嘱咐了几句,便也转身离开柜。
不一会儿,一快宽约二尺,长约一丈的巨木被抬了上来。
“乌木由来世上稀,可同珠玉斗京畿。泥潭不损铮铮骨,一入华堂光照衣。①”老坊主侃道,“这便是姑娘所求名木。”
楚辞眼前一亮,巨木古朴凝重,色深如碳,纹理分明,体蕴奇香,材质可谓极品。不仅如此,楚辞凑近一瞧,便有所发现:“这是槐木阴沉木?!”
槐木本就属阴,于地下碳化,转为阴沉木之后,阴气更盛,制为附存鬼魂的傀儡,可谓绝配。
“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识货”老坊主道,“只是这槐木阴沉所得,价值不菲,这一块巨木,成形十分完美,更是可遇不可求。老夫也算与姑娘投缘,便开个友情价,十块金饼售于你如何?”
楚辞愕然道:“十块金饼!”
“怎么?太贵了,姑娘若是要与老夫讨价还价,小店这生意可不好做啊。”
“不不!”楚辞已然迫不及待地从芥子囊中掏出银钱,递道柜台之上,“十块金饼就十块金饼。”
这槐木阴沉木太过难得,就算是价值千金也不过,虽说十块金饼便已经耗尽她所有身家,但楚辞仍是喜不自胜。
“姑娘爽快!”老坊主利落地收下金饼,又贴心地对楚辞说道,“只是,这巨木不便携带,姑娘若是需要,可留下贵府住址,小店自会差人送往府上。”
“不用!”楚辞拍了拍腰侧看似毫不起眼的锦囊:“我有此物。”
她今日的确畅意,能买到百年难遇的珍惜木材,倒也乐得向旁人展示这芥子囊的神通。
芥子囊从腰间取下,楚辞顺手掷入空中,口中念念有词:“芥子,芥子,纳万物而不朽,历百代而犹新。”
芥子囊顺势落下,楚辞正伸手去接,却不料,横空插进一只胳膊。
那人出手迅速而不留情,几乎擦着她的面门而过,楚辞侧身一避躲过这即将成形的巴掌,再一回头,得,自己的宝贝锦囊,已经落入他人手中。
果然是乐极生悲,人高兴过了头,真的不应该臭显摆,这下栽跟头了吧。
眼前是浩浩汤汤的十数人的小队,众人皆着一袭白衣。服饰形制与朔方城的弟子服极其相似,一样松鹤纹褂衫,一样的玉冠,一样的银剑,只是完全没有朔方城等人缥缈出尘的气质和相貌。落在楚辞眼中,只觉得这白袍格格不入,十分眨眼。
“还真是不一般的宝物,那么大一块木头,转眼间,就装进这巴掌大的荷包里了。”领头之人,体格瘦削,身形高挑,五官姑且算端正,只颧骨突出,眉色又极淡,实在无法与“好看”二字扯上关系。
他像身后一个矮胖个子,满脸横肉的男子问道:“卓棋,这女人刚刚念得是什么咒语?”
卓棋双眼眯成一条缝,挠了挠头,想了半天道:“叫什么戒指,戒指,什么万物,什么百代。”
领头人一脸嫌弃地拍开他:“滚,猪脑袋,一句咒语,都记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卓棋被拍得倒退几步,正好踩住了衣角,一屁股跌坐在地,痛地“嗷嗷”直叫。
楚辞冷哼一声,这场景,这声音,还真像在当场杀猪。
“你笑什么笑?”那领头人注意到楚辞,晃了晃手中的芥子囊,不客气地开口:“我问你这宝物的咒语怎么念的?”
楚辞闭口不答,这几日见惯了君子风骨,乍见这等小人做派,她只觉得碍眼。
她双手抱臂,翻了一个白眼,便打算越过这帮人渣,直接离开。
总归芥子囊认主,这东西到了他手上也就是个凡品,只要距离够远,芥子囊自然会自己跑回来。到时候,她再让朔方城的人是个净尘术,把芥子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好好清理一番。
“站住,本大爷问你话呢。”
不成想,这帮乌合之众,竟然不让她走,领头人刚一开口,人群之中当即便有一人抽出银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奶奶的,好大的胆子,敢揽千机大人的路?
老坊主眼见着这几人就要欺负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此时也不忍心再袖手旁观了,赶紧从柜台后跑出来打圆场。
“诸位仙师,诸位仙师,何苦为难一个人家小姑娘呢?”
“让你说话了吗,凡夫俗子,给老子滚远点!”领头人一声怒喝,手中凝出一股灵力,竟是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坊主下手。
楚辞直觉不妙,这人一看便知没什么亮眼的修为,可这满是躁怒的一掌若是打到了老坊主的凡躯身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伤及脏腑。
电光火石之间,楚辞已经来不及多考虑,闪身而出,推开坊主,硬生生挨下了这一掌。
“咳咳。”喉头瞬间涌出一口腥甜,这为首之人的修为居然比她料想的要高得多,楚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张嘴咳出一口血沫。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威风凛凛的千机大人几个时候受过这档子气!
楚辞心中脏话连篇,面上却气极反笑,抬手拭去唇角血渍,扶着柜台挺起身板:“仙士好身手,这一掌真是势若千钧,令人佩服。”
卓棋一听这话,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瘦高男子身边:“段三哥,你听见了吗?这女人夸你出手厉害哩!莫不是仰慕你的雄姿诶!”
楚辞:...仰慕雄姿?
“我们段三哥不愧是仪表堂堂,才这么会功夫,就把这小娘们迷得神魂颠倒了。”
楚辞:...迷得神魂颠倒?
“嘿嘿,这女人模样生得不错,尤其是这身段,更是漂亮,倒不如段三哥你就把她纳入府中,做你爱妾,你们二人日日双修,共享敦伦之乐啊。”
楚辞:...你他妈...
“是啊,是啊,这小娘们刚刚那一低头,那小细腰,堪堪一握,看的我都心痒痒了,想来到了鸳鸯被里,一定是个销魂断骨的尤物。”
楚辞:...呕!!!
一帮人用浑浊的目光上下打量楚辞,几句污言秽语甚至将她的终生去路都安排妥当了。
为首之人俨然对这些话很是受用,奸笑一声,目露淫光:“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段鹏天的女人,日后在云水镇,绝不会再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好迷惑的自信,好愚蠢的发言。
楚辞怒火中烧,面上却只是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小女不过一介无名小卒,哪里轮得到仙士记挂呢。”
“倒是不知仙士师从何门何派啊?”
楚辞也开始上下打量这一干人,道:“白衣,银剑,玉冠,看诸位这身形头,难不成是太白朔方城门下高徒!”
她目光清亮,语带惊喜,佯装一副崇拜的样子。
“我听闻朔方城主修剑道,剑器出鞘之时,飞雪过境,鹤唳长空,肃杀料峭,蔚为大观。不知段仙士,可否让小女子观瞻一番。”
段鹏飞自听见“朔方城”三个字,便嘴角一抽,眼下更是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劳什子朔方城,老子才不是。”
楚辞低眉扶额,语带失落:“啊,不是朔方城的弟子啊。”
段鹏飞怒道:“不是朔方城弟子怎么了,要不了几年,本大爷开山立派,只会比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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