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没有说话。看了他一会儿,才扬起笑脸:“蒋典史说的哪里话,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我们只不过是一同为了百姓们做事罢了。来来来,坐,坐。有些事儿我还得问问你。”

蒋四海连道不敢,最后还是褚照站起来,把他硬按下去的。

难为这个满身腱子肉的男人,在褚照这个“文弱书生”面前胆战心惊,如坐针毡。

“大人要问什么?”他不安道。

“别慌,蒋典史。”褚照笑眯眯的,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后者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手抖脚软,完全不敢接。

“不不不,大人,我不渴。”蒋四海结结巴巴道。

“你这样,倒显得我像一个吃人的妖魔。”褚照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也没强求他一定要接过那杯茶。

蒋四海心道,难道你不是吃人的妖魔吗?刘来春之前那么横的一个主儿,这才两天,就被你折腾到了牢里,现在又背上了和妖精鬼怪勾结的罪名——

才想到这,蒋四海便听褚照笑道:“蒋典史,你觉得,我们庆泽县还需要设置一个县丞吗?”

还需要设置一个县丞吗?

蒋四海背后的冷汗刷一下掉下来,他结结巴巴:“大,大人这是何意?”

褚照轻笑:“本官虽是第一次上任,却也熟读我大梁朝的律典——其中有一条,大意为若非实在繁忙,县衙不设县丞一职。如若本官没有记错,庆泽县开始有县丞,还是庆泽县是中等县那时候的事吧。”

蒋四海掐住手心,低着头:“大人好记性。”

褚照笑意一深:“而现在,庆泽县已经沦为下等县,刘来春又因与妖精鬼怪勾结,锒铛入狱。你觉得……还有设县丞的必要吗?”

自然——是没必要的。

可是。

“大人就不怕刘家的人报复吗?”蒋四海突然抬头道。

“嗯?”褚照挑眉。他还以为蒋四海会装“老实”装到底,这个时候就按捺不住了吗。

蒋四海粗声粗气道:“大人有没有想过,刘县丞的来路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如果朝廷没有人允许,庆泽县怎么可能空置县令一职长达五年?如果您有十足的把握让他无法起复,那也罢了。可如果您没有,小心您的家人朋友——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将最后一句话强调得特别清楚,在这空旷的办公房里,莫名添上一丝阴森。

换做别人,肯定会把蒋四海这番话当成恐吓,进而以为他是刘来春那一派的。但手中掌握着蒋四海的资料的褚照,可不会那么武断地下结论。

蒋四海成为典史,是两年前的事,彼时前一任典史暴毙,县衙查不出死因。

但褚照调了卷宗,玩味地发现前一任典史死亡时间,竟然与大榕村村民李大柱死亡的时间相近。而蒋四海此人,身为典史,掌缉盗、盘诘、监察、狱囚,在县令之位空悬时,明明可以与县丞分掌文武,却一直以来平平无奇,默默寡闻,甚至让人几乎想不到他的作用,只能在一些县衙小吏发牢骚的地方听到他的名字。

如果这人真蠢,他绝不可能在典史这个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这也意味着他不可能说出那么类似于恐吓的话。

那么……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有待商榷了。

褚照仍保持着那副亲切的笑脸:“蒋典史是这么以为的?”

蒋四海挪了挪屁股,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在这个顶头上司面前,他的压力极大。

“大人,下官仅是行劝诫之言。”

那双桃花眸亲切地盯着他,好像某种猛兽看似怜爱,实则压迫地盯着自己爪子里的兔子。蒋四海的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

“可惜——”那年轻官员蓦地轻笑出声。他一笑,整个沉重冷酷的氛围似乎松了一点。

但他的话,却半点没有让蒋四海放松的意思:

“——他背靠大家族,我背靠朝廷。”

褚照微微眯眸,慵懒从容在眉间流转:“只看蒋典史,是选择大家族,还是选朝廷了。”

好一个褚照!

好一个褚定安!

蒋四海的心好像有火烧起来,褚照的话,令他振奋不已。五年,整整五年,前一任典史与刘来春针锋相对,后撞破李大柱死亡真相,暴毙身亡。他怕步前一任典史的后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被各路妖精鬼怪迫害……

“蒋典史,考虑如何了?”褚照含笑道。

蒋四海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向侧面走了一步,才抱拳道:“蒋四海,愿为大人牛马!”

他轻声:“很好。”

他起身:“蒋四海听令。”

蒋四海下意识就半跪在地上,尽管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可观那位县太爷的坦然自若的情状,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跪下。

“你调集人手马上围住刘家,再去牢里,在刘来春的四周撒上糯米,然后往县城各个城门设置铜镜,命名四方……”

一连串的命令颁布下来,褚照唇角泛起冷笑。

“本官要那作恶的妖精鬼怪,今夜在县城无所遁形。”

“是!”

入夜静悄。

刘来春在牢里来回踱步,眼睛频频望向外边。

正是初春,庆泽县的深夜自然还是冷的。牢中条件又艰苦,刘来春作威作福那么多年,怎么可能适应得了。

倏地,通向死牢这边的那扇门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狱卒点头哈腰,在前边领路。刘来春好像有预感一般,双手抓着牢门,即使牢门上的木刺扎进手里,也无所谓。

“刘大人。”

不带起伏的声音响起。

哗啦。

戴着镣铐的刘来春惊喜不已:“大人!您来的正好!快把门打开,我们快走!”

想到什么,他眼里又迸出恨意:“只可恨,走之前,老夫不能亲手将那毛头小子手刃!”

对面的人并没有说话,只阴森森地盯着他。

刘来春隐约感觉出些不对劲,可他下意识不愿去想,只是手抓着木柱:“大人,快开门啊!”

“开门……”那人阴森森地重复,“刘大人泄露了我们那么多秘密,竟然还想我们放你走不成?”

“此话从何说起?”刘来春一惊。他自从被褚定安擒拿后,就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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