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

崔时清睡得双颊红粉,疲乏一消而散,浑身都松快了起来。

用了朝食,服过汤药,正差事着桑麻从箱笼中寻几件趁手的玩意儿、把玩添趣,吴氏和国公夫人陈芝岚便来了丹青院。

“外祖母、舅母可用过朝食了吗?”

崔时清上前迎人,与陈芝岚一左一右,扶着吴氏入座。吴氏还未开口,跟在后头的钱嬷嬷就戏笑着告起状。

“哪里用了?眼皮子刚睁开,还挂着泪珠子,听说县主病了,一口水米也不用,急哄哄地就要出门呢。”

正院的尤嬷嬷也想开口,却被陈芝岚嗔怪地睨了一眼,跟在钱嬷嬷身边,掩嘴偷笑。

崔时清也知道昨夜挺吓人的,不说旁人,她也有些后怕。

从侍女手里接过茶盏,奉与吴氏和陈芝岚,待她们喝过茶,崔时清才挨着吴氏坐下,神色怏怏地撒了撒娇。

“还是外祖母和舅母疼我。”

“可怜见的,这小脸都瘦了一圈。”吴氏瞧见外孙女委屈的模样,心窝像被割了肉,怜惜地搂着她,不舍得松开。

看着吴氏与崔时清腻歪了一阵,陈芝岚温声问:“庄子里的茶饭合口吗?派人把拂仙楼的厨子请来,可好?”

拂仙楼有几道茶饭很对崔时清的口味,陈芝岚知道,便不时请来楼里的厨子入府,给她加菜。

崔时清从吴氏怀中抬起脸,歪头看着陈芝岚,娇娇地说:“还要舅母屋里的糖蒸酥酪和香杏凝露蜜。”

“好,我让青竹做好,给你送来。”陈芝岚自是不会拒绝,笑盈盈地看着崔时清。

这位外甥女八岁入国公府,上有婆婆吴氏、夫君纪光看重着,再加上崔时嫡女、君主身份压着,她事事爱护周到,自认无可挑剔。

却不知怎么的,一样的水米,却养得幼时冰雪可爱的小团子,越发乖戾跋扈,眼下又出了这茬子事,也不知日后何去何从。

心里想着,陈芝岚面上却不显,拨弄着手里的团扇,给吴氏送风,余光扫了一眼尤嬷嬷,对方了然,遣退了屋里的奴婢,她才状似随意地问:“时娘向来体健,怎么突发急症,可是院中奴婢伺候不当?”

崔时清迎上吴氏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才答:“天热暑重,难免乏累了些。昨儿用了汤药,已然大好,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不必忧心。”

吴氏握着崔时清的手,不知怎么的,触及她还显稚幼的眼神,心头的许多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再看她身上的痕迹,虽说过了两日,还特意敷粉遮掩,依旧触目惊心。

吴氏有些动摇。

“庄子不比府里,若有不便之处,可要与舅母说,不许委屈了自个儿。”陈芝岚摇了摇团扇,眼睛在屋里看了一遍,表情不太满意地说,“怎么缺了好些摆件?晚些时候,我亲自搬点你舅父私藏的宝器来,供你赏玩。”

崔时清也得体地说:“有舅母在,自是一切便利的。至于舅父的私藏,我人还小,哪里懂得赏玩这些?还是留着舅父闲暇时,自添趣吧。”

“他呀,添趣的玩意还少了?书房里那些个东西,早些归了你们几个小的,还省得他心痒难寐呢。”陈芝岚故作精明地眨了眨眼,把吴氏逗得直乐呵。

崔时清歪着头,思考了片刻,“那便收下?舅父要是想把玩了,我就办个赏宝宴,让他欢喜!”

“外甥向舅,还真是不假!我最眼馋的,就是他这个宝贝疙瘩了。”陈芝岚揉了揉崔时清面团似的颊肉,好一阵唏嘘。

尤嬷嬷接茬:“县主送来正院的珍奇玩意也不少了,要我说,别家夫人才是最最眼馋的呢!”

陈芝岚抬起下颌笑着,好生得意。再看着崔时清,似是越看越欢喜,直瞅着一眼不错。好半天,才喃喃着,自语一般说道。

“好女娘,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娶来……”

崔时清一怔,没有接话。

吴氏敛着面色,也像是没有听到。

里屋安静了一瞬,尤嬷嬷又道:“县主这样的神仙人物,只怕就这郎婿名录,都得挑花了眼。”

崔时清看了一眼吴氏,见她面容慈爱,神情淡然。又看向陈芝岚,这位舅母依然笑盈盈的,让人瞧不出心意。

她垂下眼眸,作出女娘家的羞状,低声道:“这长辈做主的事儿,嬷嬷就勿要拿来打趣我了。”

“你们这些顽皮,惹得小辈红了脸,能多吃几碗茶饭了?”吴氏护短地把崔时清拥入怀里,瞪了一眼尤嬷嬷。

“还是老祖宗心疼我们县主,奴家知错了,不敢再犯。”尤嬷嬷恭维一通后,屈膝赔罪。

吴氏挥了挥手,瞅了一眼屋外,看向陈芝岚,“七郎该回正院了吧?你去瞧瞧,也让他安心。”

“是,儿媳告退。”陈芝岚与崔时清笑了笑,行礼退下。

崔时清声音脆生生地问:“我陪着您,再用些朝食?”

吴氏慈爱地笑道:“好呀,外祖母最喜欢软软陪着了。”

一老一小又腻歪了一会儿,吴氏拉着崔时清的手,有些怜惜地抚了抚腕子上的牙印,语气不快地问:“听说,昨儿三郎擅闯了院子,惹你生气了?”

也是亲眼看到,她才知道听闻非虚。

没见过世面的郎君,就与没吃过肉骨头的狼崽子一样,不知疼人。

兴许是年岁大了,不比年轻时心硬,身边教养大的女娘,说嫁就嫁了。

看着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吴氏颇为动容,思念起多年不曾相见的亲女,也愈发怜惜乖巧窝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小女娘。

崔时清垂眸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笑着摇了摇头。

“表兄是有荒唐之处,可,还是不敢惹我发怒的。我这病来得急,与他倒也没什么关系。”

“……软软想好了?”吴氏心里发虚。

这一次,崔时清没有再装傻。她点了点头,看着吴氏,应了一声。

“表兄待我,比之前好。”

“……”

狼崽子为了吃口肉,有什么做不得的?

吴氏欲言又止地瞧着崔时清,暗暗谴责纪危舟心思深沉。

思来想去,吴氏字斟句酌地慢声道:“近来听闻京都内有些看似沉稳内敛、刚正秉直的郎君,为了讨甜头,哄得女娘子五迷三道、掏心掏肺,还有巴巴地献出嫁妆的。”

崔时清认真听着,表情有些惊讶。

吴氏看着崔时清,继续说:“也不知这傻女如何想的?没了嫁妆,就失去了立身之本,从此只能依靠夫家的良心而活,苦日子怕是不得少的。”

崔时清颇为认同,感慨了一声,“两姓联姻,掺杂了这些糟污,怕是不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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