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徐老爷,瞧您说的,小店这客满堂坐还不是靠各位老爷赏面子吗!”
“这个金玉满堂是真没有了,要是现在能做出来,我能不立马给您端来吗!”
“是是是,那就麻烦徐老爷后日赶早些,一定为老爷您留着。”
小二瞪大了眼睛,亲眼看着东家腆着个笑脸,说尽了好话,终于把这位财大气粗脾气臭的老爷子送走了。
要不说人家是东家,自己只能当小二呢。
昨天的碎金饭,实际上也就是鸡蛋炒饭,用料不过一个蛋,一两饭,不知怎的炒出来香的让人连舌头都想吞进去。
经那香味儿一飘散,但凡路过他们家酒楼门口的路人,那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就迈了进来。
原本冷冷清清的生意,忽然红火了起来,东家却比谁都愁眉苦脸的。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呢,他刚到酒楼,一打开门,嗬——
顶着一脸胡子茬的东家神情凝重的坐在那里,俨然是一夜没睡。
不知是哪根筋通了,东家又好了,只是让他把挂在墙上的菜牌子取下来改价。
小二是真真被吓了一跳,不过一夜的光景,昨天十二文一碗的碎金饭,名字一换叫金玉满堂,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一百文呐?!
出门往东,在菜市买上两三斤肉都要不了这么多。
原本小二还心想,这回恐怕没人吃了吧,这么高的价格确实吓退了许多人。
这位臭着脸的徐老爷一跨进来,东家就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向他推荐了这碎金饭。
酒楼主要的客人是那些异邦商人,但经营了这么些年,也有不少本地客人。
要是把客人也分个个上下几等,那这位徐老爷自然是上等客。
小二眼看着徐老爷随意的点了菜,从看见碎金饭端上来时脸上阴沉暴怒的神态,到东家好生劝其尝试时的迟疑,再到吃干净了整整一盘还非要东家再上一份的不依不饶的神情。
去戏班子里瞧刷变脸都没有这么精彩。
哎哟,盛三站直了腰,揉揉自己酸痛的后劲,他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天不亮就跑到西市去蹲守,谁知那位姑娘今日就是没来。
怎么就找不到那位姑娘呢,这么大一个活人,偏生没人认识她,没个人能说出她住哪儿的。
但只要一想到满屋子都坐满客人的场景,想到白花花流进口袋的银子,再一想到胡掌柜又酸又妒的表情,他的心真是一般在油锅里煎着,一半在蜜水里泡着!
“你去给我找几个小赖皮子来,”他指示小二:“让他们在西市帮我守着,如果等到一个卖鸡蛋的漂亮姑娘,我重重有赏!”
……………………
今日正午的日头格外晒人,地面的土壤都被烤的微微卷曲发黄。
牧场西侧的小山坡旁,稍稍平坦的平地上立了把一人高的精致花伞,伞面极宽,在毫无荫蔽的广袤山野中拢下一小片阴凉的影。
伞下是一张青竹的美人躺椅。
美人此刻正悠哉的侧卧在躺椅上,一旁的案几摊着本小书,书坊里买的话本。
她轻轻地翻开一页,另一只手缓慢闲适的摇着扇。
而数步远处的山坡斜侧面上,零零散散分布开的十数个少年埋着头挥汗如雨,扬起手中的犁具,一挖就是一个泥坑。
楚辞端起一旁小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宛如大魏朝的杨白劳,淡淡道:“快着点,今天日落之前要把它犁完。”
脸颊通红,汗流浃背的项一杵着锄头直起酸痛的腰,用袖子的背面擦擦额头的汗,闻言怒目切齿,他恨恨的瞪了楚辞一眼。
“我要喝水!”他不满地大声道。
这话一出,其他犁地的小赖子都偷偷看着他,又暗窥楚辞的反应。
楚辞颔首应允:“桶里有,自己打。”
于是他们一群围拢了上去,一人痛痛快快地喝上一碗。
楚辞这儿喝的水都是从水郎那里花银子买来的,喝起来甜滋滋的,比平时在河里打的水不知道好喝多少倍。
在这城外,水源就成了一个麻烦事。
离这里最近的溪流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出城的时候还得带上整整一桶。
匠人师傅也懂一些看地势,楚辞托老师傅找人在一里外的山脊下端,靠近谷地的位置打了个深井,这笔银子也是不小的花费,但比来回去河边打水要近上一些。
别人家干活,那是赶早。
天不亮就起来,恨不得一上午把所有活儿能干完。
到了楚辞这儿,那叫赶午!
这个女人非要睡到日上三竿,自然的醒了才不慌不满的出门。
在街边乞讨,偷鸡狗模的小赖皮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看楚辞好说话,项一眼珠转了转,想试探一下她的底线:“我饿了,没力气了,我要吃饭。”
闻言,楚辞侧过头,语调柔柔:“那要不你在好生歇一会儿,等我去请几个长工来把活儿做了?”
项一斜眼瞅着她的脸色:“……也不是不可以,长工总比我们犁地快些吧!”
“可是,请长工得花银子,还得包伙食。”
“工钱不要,可我们也得吃饭啊,”项一振振有词:“吃了饭有力气,才能帮你干活!”
楚辞微微挑眉,一手支着头,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可怜我传家的宝贝,大德天星——”
“啊行了行了!”项一如同听了紧箍咒的孙猴子,霜打茄子似的抄起了锄头,认命开始挖地。
一晃就是一个下午过去了。
在丝毫不肯放松的太阳底下,他们一群兄弟最开始浑水摸鱼随便干干。
发现这个狠心女人真的是今天不挖完就不让走,只能忍气吞声甩开力气挖地。
起初一阵还能精神奕奕,后面只觉得腰背颈肩还有两只手臂哪儿哪儿都疼,腰都打不直了。
好不容易挖完了十亩见方的硬土,把里面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土块给锄松散了,那个看着老实的黑心车夫又提过来的两桶鸡肥,非要他们把这个东西撒在刚刚犁出的地里。
还要均匀撒开,一把肥一瓢水地浇上。
少年们悔啊。
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偷她家的了,换一家偷不行吗?!
如今又是要掉脑袋,又是挖地撒肥的,连口饭都捞不着!
真是,城里的做黑心生意的老爷也没有这个女人这么会欺负人的。
楚辞在这儿看了一下午的书,十亩建方的地种些什么也是早就规划好了的。先是半数种上蛋白桑,系统奖励的蛋白桑种她手里还有很多。
等到日落西山,一群半大孩子累得吭哧吭哧,地也犁好了,肥和水也上的差不多了,她慢悠悠踱步过去,站在挖好的田垄边,视线逡巡一周:“还不错,接下来去牧场吧。”
“太阳都下山了!地也犁好了!我们还不能走吗?!!”项一不敢置信。
楚辞叹气,幽幽道:“我的大德——”
“走走走!”
于是一群腿肚子打颤的孩子垂头耷脑地,三三两两扶着往牧场小屋的方向走。
咕噜咕噜——
一路上只听各种肚子里面的肠鸣音此起彼伏。
一行人缓慢地走着,眼看没两步,再翻一个小坡就到牧场面前了。
“老大,”老二搀扶着项一,自己走路都跟八十岁老太似的一阵抖,他有气无力地说:“我好饿啊,好想吃昨晚的煮鸡蛋,想吃热腾腾流油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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