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安坐豪车回学校的事,被同专业的人目睹到,恰好这人还和她有些过节,没舍得放过这送上门的泼脏水机会。

一开始说的是:“今天早上,我看见传媒2班的叶芷安从一辆宾利上下来。”

传着传着直接成了:“传媒2班的叶芷安被人包养了。”

就连纪浔也离开前,她礼貌性的弯腰道别,也被当成是摧眉折腰般的讨好。

也有不信的,替她说了几句,结果遭到一顿反驳:“她又不是大小姐,哪开得起这种车?”

散播流言那人叫方敬明,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消停了些,状似无意地扬起嗓门来了句:“能坐上豪车的,除了有钱人,不还有想攀高枝的吗?”

点到为止,话外音却再清晰不过。

方敬明觑着这群人的反应又说:“听说林教授有意把下学期的交换生名额给她……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弯弯绕绕,毕竟投机取巧过一次,尝到甜头的人很难再走上正途。”

子虚乌有的罪名一个接一个地扣到头上,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叶芷安也没太耿耿于怀。

已经是大三,每个人都忙着替自己的未来奔波筹谋,没那么多闲工夫用在持续性谈论捕风捉影的流言上,等到这波热度散去,有心看她笑话的人再提起她的名字,没准还会反问一句:“谁是叶芷安?”

更何况,人在施展恶意中伤别人的时候,多半就是他自己过得最不如意顺心的阶段,她犯不着跟这样的人怄气。

苏念比叶芷安要气恼许多,方敬明舞到面前时,直接代她怼了回去,“我倒是听说你们班那四十来岁的辅导员三天两头就把你叫出去,私底下一待就是俩小时……我挺好奇,这段时间里你俩是纯聊天,还是纯盖棉被,总不可能是盖上棉被纯聊天吧?”

方敬明的反应像被人戳破了什么遮羞布,瞬间涨的脸红脖子粗,众目睽睽之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东西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造出来的吗?”

“你!”

“这就戳到你肺管子,恼羞成怒了?”

方敬明词穷得更厉害了。

苏念不依不饶,字字戳心,“说起下学期的交换生名额,我听说你也是申请了的,怎么,你是想通过给我们小叶泼脏水的垃圾手段,抢走她的名额啊?我就说呢,刚才什么声音这么响——”苏念跟算命先生一样,故弄玄虚地眯起眼,又压着音拖着调嗯了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某些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震天响。”

有人扑哧笑出声。

叶芷安两个小时后听说的这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苏念,“你没受伤吧?”

“动动嘴皮子的事,能受什么伤?”

“可我听说方敬明对你动手了。”

“是对我动手了,但被我给躲开了,倒是你——”苏念点了点她手臂上破了皮的伤口,“怎么回事?”

另一室友抢答,“以为你真被打了,想着去替你讨要个公道,结果反被方敬明推了把。”

苏念服了,自己的事一点都不上心,一听说她出事了,立马挺身而出。

这姑娘傻不傻啊。

叶芷安连忙接上:“我也还手了啊,他那金针菇现在估计还疼着呢。”

寝室里没有一个憋住笑。

此起彼伏的笑声里,叶芷安看向苏念,“再有下回,你别替我出头了。对了,今早我让你帮我带早餐的钱我还没转你。”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

“不就是俩包子钱,你跟我分这么清做什么?”

苏念是真心实意拿叶芷安当朋友看的,但叶芷安似乎对谁都一样,看着友好热情,能帮忙的都会去帮,实际上总让人感觉在她面前有道无形的屏障,怎么也走不进她心里去。

叶芷安认真说:“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什么都不付出、什么也不想付出,就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善意。”

她最不想成为的就是这类人。

苏念沉默了会,“那也别还了,请我喝杯鲜榨豆浆吧。”

叶芷安没有说不的道理,买豆浆的路上,遇到同班的余颂,柔着声线问她没事吧。

看来方敬明推她的事已经传了出去。

叶芷安能感觉到余颂对自己不太一样,应该是喜欢的,但他从来不挑明,让她连拒绝都没有切入口。

说起来男人好像都喜欢用这一招,宁愿暧昧不清地纠缠着,也不肯直截了当地给这段关系下个定论,恨不得从头到尾牢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叶芷安摇摇头,也不跟他多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两人往前走出几步后,苏念回头看了眼,发现余颂还盯着叶芷安的背影,忍不住埋汰了句:“既然不表白,那就别把小心思写脸上啊,搞得跟我们家小叶故意吊着他一样。”

叶芷安刚想回句,苏念忽然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问:“豪车上的是你男朋友吗?”

她实话实说:“不是。”

至于是认识的人,还是普通朋友,又或者是暧昧对象,她确定不了——怪他们给对方的态度太模棱两可。

“你一点都不怀疑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吗?”叶芷安问。

苏念毫不犹豫:“当然不怀疑,你做事一向问心无愧。”

叶芷安眼帘微垂,“我也不是完全的问心无愧。”

她的声音太轻太轻,风一吹,连尾调的叹息都捕捉不到。

当天晚上,叶芷安收到纪浔也消息,告诉她明天的约他赴不了了。

她没问理由,只回了个“好”的表情包。

周三不下雪,见不到他是正常的。

叶芷安这么安慰自己,然而一直到周六,纪浔也都没再来找她,就和人间蒸发了一般,也可能是对她失去了兴趣。

零点一过,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子,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六点才停歇,三小时后放晴,积雪慢慢开始融化。

叶芷安换上轻便的衣服,陪盛清月去了趟医院做肠胃镜,送人回住所后不久,被陆显赶出门,接下来都没什么安排,她直接回了学校,在校门口被一辆黑色奔驰拦下。

司机有张陌生面孔,一下车,就表明自己身份,“叶小姐你好,纪二少爷让我来给你送样东西。”

叶芷安接过他递来的纸袋,视线往里眺,只看见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心跳陡然漏了两拍,回寝室后,她才敢打开。

是一条四叶草手链,梵克雅宝品牌,售价七万。

对他来说一文不值,拿在她手上,却像烫手山芋一般,她无法说服自己只将它当成普通礼物看待。

这几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点开他头像,一番挣扎后,敲下:【你为什么要送我手链?】

纪浔也是在半夜两点回的消息:【睡了没?】

她哪能睡得着?

叶芷安:【还没有。】

纪浔也:【打电话?】

她迅速爬下床,攥着手机走到阳台。

北城的冬夜,不下雪时又干又冷,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冻得她直打寒战,开口时倒听不出有颤音,“你在外面吗?”

背景音很杂,有音乐声,也有插科打诨的笑声,纸醉金迷的夜生活藏也藏不住。

纪浔也说:“有人组了局,闲着没事就去玩玩。”

他今晚灌下的酒应该比在Z&Z那晚更多,嗓音也被熏得更加低哑,还有些性感。

叶芷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纽扣,数秒后进入正题,“手链也是礼物吗?”

“算赔礼。”

“我不明白。”

“你之前在我车上落下一条红绳,”纪浔也没把纪时愿出卖,只说是后来不小心弄丢了,“这条手链是给你的赔罪礼。”

叶芷安的关注点有些清奇,“真的只是不小心弄丢吗?”

纪浔也从小没少扯谎应付长辈,今晚不知怎的,在她的质疑下,突然说不出话来。

叶芷安没再等下去,“我不要这条手链。”

她的嗓音突然像从高处掉落的水珠,经过魔幻般骤变的气候,凝结成冰,一颗颗地砸在金属制成的碗盆里,冷而间奏分明,藏着什么似的。

听筒里的嘟声传进耳膜时,纪浔也大脑出现长达两秒的空白,然后是嘲弄和烦躁,赵泽走到阳台,颇没眼力见地勾住他肩膀,还想跟他碰杯,被他一个转身避开,手机随手抛到茶几上,与玻璃相撞,发出不小的声响。

所有人停下,整齐划一地看过去。

纪浔也走到纪时愿跟前,旁若无人地问:“那条红绳你给扔哪儿了?”

纪时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皱着眉才回:“就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扔了啊。”

“随便是哪个?”

他这架势看着有点瘆人,眼尾被酒精沾染的红意更是挖深他的眼窝,背光下,瞧出几分瘾君子模样。

“我家客厅里的。”

在纪家,纪时愿最亲近也最害怕的就是这大她没几岁的二哥,看着不务正业,实际上谁都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会她却莫名有点理解他的意思,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想把这东西找回来?你这是喝酒喝傻了?这都多久前的事了,你就算翻遍垃圾回收站,都不可能找得到的。”

她话还没说完,纪浔也拿上手机和外套离开,大步流星的姿态在半空刮出一道道凛冽的弧度。

纪时愿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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