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目光一碰,瞬息之间各怀心思。
三个大人略李相夷一眼,集体转向小笛飞声而去。
李莲花眼睛微眯,嘴角泛起抹悄然的笑来。
似无风叶落,惊起地面的一粒微尘,那粒尘叫十多年来的英雄相惜,一朝再见而萍水相逢。
跟老笛如出一辙,他想。
凶神恶煞的脸,光明磊落的眼睛。
方多病却是要在心里腹诽一番的,“还真是跟自大狂一样凶,必是个小古板。”
笛飞声脑中则没什么话,他再复杂的情绪,面色也总是平淡如水。
只有那双眼睛,可窥细碎的波澜起伏。
小笛飞声也在看他们。
目光滑过李莲花时,觑见了宁静安和。
可与这种感觉相悖的是,他莫名想跟他打一架。
就像这一路的逃亡,他看李相夷一样,若是能出去的话,必要找人打一架。
滑过方多病,则是水火不容的不对付。
他拳头骤然一紧,想揍人。
等对上笛飞声,他怔住了。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从未见过。
他没来由想起了水里的倒影,等虚无的石子一击,那不切实际的水波才散去。
他收回目光。
那三人也不再看他,被一抹红影吸引而去。
不约而同地,心头竟皆是一颤。
角丽谯视线逡巡而过,亦是疑窦丛生。
奇怪,老有种上辈子斗得你死我活的纠葛之感。
完了,还有点心虚。
也不知这三个家伙回过莲花楼没,真气那么厉害,不会给自己削了吧……
尤其是那个大高个,看起来很想让自己死。
好在,算账也要等到秋后了。
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
四个小孩被护在中间,放心地瞧他们大杀四方。
他们握着没什么区别的死士刀,刀上却灌注着滔天真气。
一刀下去,就能屏退一片人头。
几个小孩看得心潮澎湃。
尤是小笛飞声,眼中华彩大盛,“你朋友果然厉害。”
太适合打一架了。他在笛家堡没什么多余的念头,一个是逃出去,另一个就是练至上的武功。
“那是自然!”李相夷叉着腰,有了些近水楼台的得意之色。
片刻后,小笛飞声指着一个霞姿月韵的身影道,“那个是李莲花吗?”
“你眼光倒好。”李相夷佩服。
他都还没介绍呢。
“我跟你说,”他透露道,“李莲花一定是个卓绝千古的高手。”
“他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这下,”他怡然一笑,“老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老狐狸正背着他们,横刀抹过一溜人的脖子。
闻言略一回身,沾染着血色的脸上,透出丝丝缕缕冷意来。
李相夷脊梁一寒,声音小下去。
老狐狸的脾气,可比老狐狸的武功可怕多了。
李莲花瞪完他,一跃而上,立在刺来的雪白刀尖上。
是时候整点新招式了。
再怎么样,不能露出馅来。
师父教的不能用,相夷太剑也不能用,那就只有莲花太剑了。
思罢,一招“萝卜开花”从脑中流泻而生。
他转腕出刀,直点而下,搅过把把锋刃,而后纵力一扫,挑飞了那些长刀。
长刀在空中纷乱而散,或插或割,秒了一窝人。
笛飞声也在用新招式,免得被自己觉出端倪来。
就是不知何时杀出一条道,跑李莲花旁边了。
他怄着点气,“李莲花,你撒谎。”
“你现在的功力,分明不止两层。”
李莲花不慌不忙,当即踉跄一下,“诶哟,我这内力不太稳。”
“还有,这喊杀声也太大了,你,你说什么?”
笛飞声一下反刀,捅过一个趁虚而入的死士。
“没什么,我杀人。”
言罢,就错身没进了人群。
不出多少时间,攻来的死士就死伤大半。
对面高楼上,俯瞰着这一切的崔如铁,眉头越皱越深。
这群蠢货,又让三个什么混了进来?!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否则闲云山庄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抬手示意,“给我放箭!”
很快,四面的哨岗墙头,宅楼树杈,搭满了弓,拉满了箭。
李莲花三人一紧。
这一波两拨箭还好挡,像这样漫天箭雨,难保就有些防不胜防了。
天下第一也不是铜墙铁壁。
何况,他们还带着几个小孩子。
说时迟那时快,不计其数的羽箭已射了出来。
“撤,退到屋子里去!”李莲花道。
三人一边格开箭矢,一边催促几个孩子往屋里跑。
跑了没几步,第二波箭矢已在弦上,拉至极点,只待发出。
危在旦夕之际,李莲花袖中扑棱一响。
接着,是木盒被顶开的声音。
一道虚影掠出,飞至空中。
只见豆大的萤火色泽,在茫茫暗夜中亮起。
那碧光一颤,便是万千捉摸不到的信号释放出去。
哗地,脱弓羽箭瞬息凝滞,直坠而下。
那些死士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怎一下就失了力道。
崔如铁心中咯噔一响,却不愿相信。
“一群蠢货,拉个弓都拉不好!”
“给我重拉!”
众死士再度搭弓射箭,结果还是一样。
李莲花三人的石头落了地。
“这死虫子,醒得可真够及时的。”方多病垂刀。
“想不到,它还有这种本事。”
停了秒,他冲楼上的崔如铁叫嚣。
“这位良心被狗吃了的庄主,你拐卖儿童,作奸犯科,如今事情败露,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若仍是负隅顽抗,那你就要死得很难看了!”
崔如铁抓着栏杆,面色铁青。
“尔等竖子,切莫嚣张。”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他们有痋虫,自己也有痋虫,若真要硬碰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箭不好用,他还有三千死士。
寡不敌众,就算是耗,也能给人耗死。
遂掏出只新的银铃,摇晃起来。
诡谲的铃音一响,死士们便行尸走肉般,往李莲花他们攻去。
不止内院的,外院的也涌了过来,黑压压一片,似雷雨天的汪洋大海。
小笛飞声也木木地握紧刀,倏地一砍。
首当其冲的李相夷一偏,侧身抓住他手,“小笛!”
笛飞声顾首,片刻后,反应过来叫的不是自己。
但他很是眼疾手快,夺走了刀,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拎。
然后反手剪着人,小笛飞声就一动不能动了,只能扭头,冲他龇牙。
李莲花看不下去,出言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还是对自己。
“人还受着重伤呢。”他补充。
笛飞声不以为意,“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受点伤多正常。”
李莲花“啧”了声。
方多病也跟着“啧”。
他突然觉得,李莲花对李相夷,其实挺好的。
不明真相的李相夷,就更不满了。
“阿飞,你怎么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
笛飞声瞥他一眼,用从李莲花那里学来的话术道,“谁告诉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不能这样?”
李相夷语塞。
果然是个死脑筋,说不通。
言语间,母痋腹部一闪,薄翅快速扇动起来。
毫末功夫,小笛飞声安静了下来。
那些死士也顿住了。
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颗颗脑袋朝向母痋,宛在朝圣。
众人面色一痛,脖颈突起一条崎岖纹路。
那是痋虫爬过的痕迹,不多会,就从耳中飞出。
小笛飞声体内的痋虫也离开了。
他视线一聚焦,清醒过来。
李相夷指着笛飞声告状,“他拎你!”
就跟先前拎我一样。
小笛飞声转眼望去,对上高处落下来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微张下嘴,沉默着。
笛飞声松开他,一搡,“行了,你自由了。”
小笛飞声趔趄一下,差点没摔倒。
李相夷扶他一下,他方站住。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体内少了什么,不由得前所未有地松快起来。
他眸光追随着那只孤单的痋虫远去,过往的重重枷锁也远去了。
对面,则是成百上千的痋虫,密集如春夏雨水足时的大水蚁。
嗡嗡嗡——
它们围聚向母痋,一点点减少,一点点消失。
李相夷望着天空的惊奇一幕,扯了下李莲花。
“这扑棱蛾子是更高阶的痋虫吗,你为什么会养?”
在密室里的时候,他就听崔如铁提及过痋虫。
后来逃跑途中,他也问过小笛飞声,就得知更多了。
李莲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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