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小小虐一下

盯。

意外的,琥珀眼眸在澄碧日光下轻轻弯了起来。他正对着古鸿意笑了。

他不太会笑。以往人生,无笑也无泪。锦水将双泪,是盟主亲自为他的剑取的名字。盟主温声说,他是无泪的命,便添些泪来补。

可是,让他落泪的,并不是剑。他两次流泪,都是因为古鸿意。

他学着古鸿意的样子,慢慢弯起眼睛和嘴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酒窝。

或许,这个样子不好看。他确实不会笑,反而更会哭。

他们之间,是一地曲折柔婉的芍药花影。

古鸿意坐在花影对岸。他看见古鸿意的眼睛,被日光照的很亮。然后,他看清,那一对酒窝,浅浅地浮现出。

“咳咳。”

袖玲珑不轻不重瞪一眼古鸿意,心里大骂:“这五迷三道的不值钱样子!”

清清嗓子,袖玲珑便正色道,“找白幽人,以后再议。”

袖玲珑从广袖之中掏出铁契婚书,玄黄铁色黯黯,深含不露。

“古鸿意,你打算何时和小白成亲?”

古鸿意一怔。

成亲。

醉得意嘿嘿一笑,快活地手舞足蹈,“小古,你快挑个好日子,师兄们一起喝你的喜酒呀。”

古鸿意抬眼,发现自己被师兄们一片殷切期待的目光包围。

师兄师叔们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

就像赴汴京临行前那样,一群沧桑的人团团地围着一个衰兰。

“小古,快挑个好日子呀。”

“快点快点!”

“要不给公羊弃传个飞鸽,让他帮小古算算?”

就像从汴京回来时那样,被团团围住的衰兰有些为难地垂下眼眸。

千红一窟到底是个外人,何况乖张莫测,难以应付,但师兄师叔们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们,犹豫片刻,他还是打算说实话。

“师兄师叔,你们误会了。”

“我救他,不是为了……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古鸿意神色很坦然。

师兄们亮晶晶的眼睛却疑惑地晦黯了一下。

“我怎么听不懂。”

“这、这还是人话吗?”

“你不是为了娶他,你把自己命都搭进去,图什么?”

“因为你善吗。”

古鸿意稍稍蹙眉,不知道如何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他所求的只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试。

至于成亲。

天下第一剑客怎么会愿意,嫁给闹得汴京满城风雨的大盗。

“小古,你不成亲,那人家小白跟着你过一辈子,是个什么名分?”

名分。

古鸿意垂下眼眸,声音小了些,“不会有一辈子的。”

这是实话。

一瞬间,厅堂内空气凝滞下来,春尘缓缓翻滚,众人皆噤了声,面面相觑,古鸿意这小子在说什么混账话。

古鸿意下了决心,还是坚持向师兄们讲实话。

“我们只是,暂且住在一起,等他伤养好,就……”

等他伤养好,然后呢。

然后杀了他!

这是很明白的一件事。

古鸿意却莫名讲不出来下半句。

白行玉坐在日光与花影的对岸,安静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古鸿意影影绰绰记得,有人问过他,“如果,一切努力之后,我还是个废人,那时候,你还会杀了我吗。”

那时候,春尘浩浩荡荡,古鸿意记得自己躺在一片松软的新雪间,环抱着一团温暖的羽毛。

他记得,自己回答了:“舍不得。”

“小古,然后呢?”

师兄的声音关切地响起。

古鸿意的眼睛深邃而黧黑,沉思的时候,有一山复一山的凝重。

师兄问的没错。

救风尘,然后呢。

自明月楼重逢,古鸿意只是沉醉于当英雄、救风尘的快意里。

向那个伤痕累累的人伸出手时,古鸿意呼吸也紊乱,心跳也快,很快。简直像被簇拥着戴上的皎白桂花冠,飘飘摇摇,心被托举的很高。

古鸿意第一次被推到这个问题面前: 救风尘,然后呢。逞英雄,然后呢。

“古鸿意?”

“小古,你快说啊。”

古鸿意蹙眉,下意识按紧了霜寒十四州。可是,在纷纷的心意前,剑,再也帮不了他。

要杀他。这是你的使命。为了杀他,你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古鸿意,你想清楚,两夜的追杀,九天的逃亡,三百两黄金。还有腰腹三个血洞,被热起来的春气蒸腾地发痒,血痂几近撕裂。

最后,古鸿意这样回答:

“等他养好伤,……我把他送回去。”

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血痂轻轻撕裂开般,心中很乱。

剑,没有帮他。霜寒十四州只是静静卧在他虎口的老茧中,感觉到主人将它握的很紧、很紧。

这是一个温和的答案。

古鸿意一向是个坦诚的人,这句话完全是随着心说。

他就是说不出那个“杀”字。那便不说。

但古鸿意也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早晚会分道扬镳。

成亲?太不切实际了。一块玄黄的铁契,怎么可能锁住一个绝世的剑客。

等他养好伤,他们好好比试一场,就算圆满了。

然后,把他送回高高的、洁净的地方去。

是剑门吗?也许。剑门是毫无尘埃的一处高台,是对衰兰送客手下逐客令的地方。那个清誉盖世、须发全白的师尊,早晚会查清他身上的冤屈,然后把他接回那座巍峨的竹楼里。

就像盗帮的师兄师叔风尘仆仆地来到汴京,只为找到自己,然后把自己接回那个尘土翻涌的小小洞穴一样。

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中。

听到古鸿意的这番话,醉得意茫然了一刹,便赫然怒目圆睁,“什么屁话,什么叫给他送回去?”

醉得意扛起酒葫芦便直直向古鸿意砸去,古鸿意剑不出鞘,只是将霜寒十四州一横,挡在胸前,紧紧咬着牙,却依旧坚持道,

“……师叔,我与他之事,你们不要插手了。”

醉得意目眦尽裂,“这算什么?小子,你……”

“你莫不是,不想负责!”

酒葫芦与霜寒十四州的剑鞘紧紧相抵,醉得意却看清,衰兰的眼睛并无轻佻的神色,相反,有些黯然。

袖玲珑瞪一眼古鸿意,只觉得这小子莫名其妙,明明一副五迷三道的样子,现在又死活不娶人家。

袖玲珑冷嗤一声,抚着长须,眼睛一挑,“古鸿意,你莫不是看不起人家的出身?”

“我不是!”古鸿意咬紧牙关抵挡着如山倾倒的酒葫芦,用尽力气厉声回答道。

正相反,他自己才是个一身补丁、风尘仆仆的盗贼,连最心爱的剑都是偷来的。他没有一把好剑,去配白幽人的锦水将双泪。

醉得意骤然收起酒葫芦,迫的古鸿意一个趔趄向后摔去,醉得意不管不顾地冲到白行玉面前。

醉得意稍稍弓下身,本是怒目金刚的长相,尽力挤出一个舒舒展展的笑容,温声对安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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