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棠妹儿第二次使用这间浴室。

宽大的洗手台上放置了一束百合插瓶,午夜盛开到极致,花片已经开始卷曲,外露的雌蕊上沾满红粉,摇摇欲坠。

最后一件衣物挂在小腿上,棠妹儿抬起脚,把它退掉,随手放在花瓶边。

这间房里只有淋浴,在右手边落地窗的位置,棠妹儿轻车熟路地抬起开关,下一秒,噪杂的水声填满浴室的每个角落。

棠妹儿站在花洒下面,任由水流顺着头顶而下,她慢慢闭上眼睛,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的,微微分开,她扬起头,露出颈肩弧度,优美而脆弱。

是难过,支配了全部的情绪。

她渴望得到靳斯年的肯定,为此,她做了很多努力,忍下很多委屈,几番挣扎之后,似乎已经得到了,但她想要的,绝不是刚才那一种。

一种复杂的、难以厘清的情绪,压在棠妹儿心头,以至于热气弥散的房间里,门被轻轻推开,她都没有察觉。

靳斯年走了进来,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冷意,融入这片蒸腾的热气里,仿佛迷境的转折,伸手拉住迷路的小女孩。

“还在生气?”

心跳惶然,棠妹儿呼吸一屏,靳斯年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们一起站在水下,水流冲刷而下,一分为二后,将两人包裹。

肩膀贴着胸膛,皮肤挨着皮肤,还有更加亲密无间的,是他的硕物,一并威胁在她腰间,不需要召唤,已经苏醒。

棠妹儿咬住下唇,“靳生是我老板,我怎么敢跟老板生气。”

“棠妹儿不敢跟老板生气,可Mia敢跟我生气,不是吗?”靳斯年低头,轻咬了一下她耳垂,“你现在不是在生气,又是在做什么?”

棠妹儿不说话,头埋得更低。

“换我哄你好不好。”靳斯年说到做到。

腰间铁臂條然收紧,靳斯年细密地吻落下来,不算太温柔的力度,在棠妹儿湿漉的肩头,点缀一朵朵姹紫嫣红的小花。

男人的气息在逐寸渗透,那股熟悉的压迫感,令棠妹儿轻微一颤。

棠妹儿按住靳斯年的手,下意识并膝。

靳斯年没有继续往下,反而相当克制地轻轻揉着她:“珠宝,房产,现金,股票,我还不知道我的Mia喜欢什么?”

前所未有的委屈感,让棠妹儿当下一个冲动,差点问出,喜欢你可以吗。

还好,那只是头脑一热的不冷静,她没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这些我都不要。”她在赌气。

靳斯年也不计较,此刻他有无限的耐心和时间来哄她。“都不喜欢吗?我知道了,我们Mia喜欢工作。”

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满足她,他信手拈来一项工作,“老爷子正在物色遗嘱律师,我推荐你过去,好不好。”

棠妹儿被靳斯年揉搓到七分熟,思绪被身体拉扯着,一团胡乱。她拖着软塌塌的腔调,迷茫地扭头,看着他。

“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遗嘱律师,我是靳生的人,老爷子怎么可能信任我,我不想——”

“真的不想么?”

靳斯年又问她一遍,不等回答,随即以唇封堵。

棠妹儿的回答被堵在口中。

她无需回答,靳斯年也不想要她的回答,因为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总会朝着他预设的方向发展。

吻,是漫长的前奏。

温热甘霖,没有尽头地下落,沐浴在腾腾气雾里的两个人,分开又触碰,然后再分开,棠妹儿一双眼被水流模糊,早已失去了对焦的能力,她不得已手扶墙壁。

为了稳住身体,而失守腰间的代价,就是靳斯年掌握了她感受的开关。

“靳生。”

手指的弯曲,和身后的硕物,来得猝不及防,棠妹儿轻声叫了一句靳生,喉音破碎。

“好听,再叫。”靳斯年发狠再用力。

又是一场本能与理智的角斗。

棠妹儿极尽努力不失态,然而本能却不讲道理,它一遍一遍的渴求被占据,又一遍一遍在靳斯年的控制下退缩着。

前后矛盾的状态,将棠妹儿挂在半高的空中,身体绷住一根弓弦,在弦的箭,就在某一处隐秘中,往后拉紧、再拉紧,好像一松手就可以击中到月亮。

上次棠妹儿来就发现了,这间浴室是这栋楼的最高层,这栋楼又是方圆几公里内的最高的建筑。

因为无法被窥视,自然也无需遮挡。

一整面落地窗很大,也很凉,纵使身后热与雾将她笼罩,棠妹儿在触到玻璃幕墙的一瞬间,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不得已,她把手撑在玻璃上,微微抬起一点头,腰被靳斯年控在怀里,高大强悍的身影投射下来时,遮住了水流,也遮住了光。

青天白日,感受不到,此刻,夜晚降临,从前需要仰望的霓虹天际线,此刻被踩在脚下,棠妹儿在痛苦和欢愉的边缘,忽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原来,万人之上,只需要一人之下而已。

外面的雨还在下。中途告一段落,他们从浴室转到休息室。

身体已经擦干,棠妹儿把自己埋在暗灰色的真丝床褥间,看着靳斯年一身清爽地揭被上床,棠妹儿想起刚才他的胡作非为,再次脸红发烫。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还没躺好,又被靳斯年给抓了回来。

男人刚刚吹干头发,身上是好闻的雪松的味道,把棠妹儿拖进怀里的时候,顺势吻过她头顶。

“好点了吗?”

棠妹儿嗡声点点头,“是不是很晚了?”

靳斯年手边没有表,只是大概估算,“可能1点了吧。”

“那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靳斯年目光扫过去,“你想回去我可以叫司机送你,但你还折腾得动吗?”

人泡了太久热水,身体都乏了,此刻只想找个地方躺着,如果不是必须如此,谁想半夜冒雨出门。

棠妹儿有些别扭,“我在靳生的休息室里过夜,是不是不合规矩?”

靳斯年扫过棠妹儿脸,一个饱满的额头露在外面,几缕没有扎上的碎发,落在楚楚可怜的眉眼间,显得她稚气极了。

以至于,棠妹儿伪面的坚强,在靳斯年看来有点小朋友硬撑大人的意味。

“我们Mia脾气好大。”

靳斯年笑叹一声,“宏通的事,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正式跟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试探。另外,这个合作案,让许冠华来做对接,以后你不会再见到赵士程了……”

棠妹儿一时没出声。

靳斯年伸手钳住棠妹儿的脸,抬高,令她被迫仰视。

“Mia?”

显而易见地,靳斯年在等她的答案。

或者说,金主都道歉了,台阶都铺好了,她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懂事的人,要学会见好就收。

棠妹儿垂眸,嚅喏了一个“嗯。”

“我只认靳生,靳生不要我也不能把我送给别人,不然……”不然怎么样呢。

说不如做。

棠妹儿张开手臂环抱住靳斯年,做出依恋又害怕的模样,只可惜,她眼泪太少,实在哭不出来,不然再添一缕娇啼,也算为今晚助兴了。

少有男人不吃女人这一套。

靳斯年洞若观火,但也愿意逢场作戏。

“Mia又漂亮又能干,现在又这么会撒娇,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他轻柔地一推,棠妹儿顺势一倒。

两人又是吻又是缠,棉海汹涌,几乎能将人淹溺,棠妹儿实在热到不行,拉下一角缝隙,大口喘气。

靳斯年跟出来,他也好不到哪去,鼻尖上有星星点点的汗。

棠妹儿舔了舔唇,“我好渴,想先喝点水。”

“我去拿。”

靳斯年把她按回枕间,自己套上白色袍子,出去取了一只金樽酒瓶回来,没有酒杯,他直接对瓶饮了一口,跨上来,又将瓶口递在棠妹儿唇边。

“尝一尝。”

话音刚落,酒液灌下来,棠妹儿仓促张口去接,几乎呛到,被迫喝了好几口,她急忙推开,“好辣。”

“辣吗?”靳斯年又饮一口,眉毛微挑,似乎不赞同她的评价,“再尝尝。”

还以为他又要以嘴哺喂,哪知道靳斯年掀开薄被,手腕一翻,整瓶的酒淋在棠妹儿腹下。

棠妹儿乍然受惊,抱臂一蜷,像受惊的雏花,引得靳斯年一声轻笑。

下一瞬,开启夜的下半场。

棠妹儿想回出租屋的愿望,最后还是落空了。

折腾到凌晨四点,她瘫在靳斯年怀里,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两人相拥睡去,这一觉就到早上七点。

快到上班时间,没睡够也得起。

棠妹儿不想让同事看见她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所以抓紧洗漱,淡妆十分钟化好,接下来麻烦的是穿什么。

靳斯年已经穿戴一新,他拧着袖扣路过,看见对着衣服发呆的棠妹儿,问她。

“怎么了?”

棠妹儿举着昨天的风衣套装:“我的衣服还湿着……”

“谁让你下雨不打伞,”说话时靳斯年端着架子,但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他过去牵着棠妹儿的手,一块站到衣帽间的柜子前。

“打开看看。”他说。

棠妹儿将信将疑,拉开柜门,里面果然是一排排女装,外套、内搭、杂志款、走秀款,随便拿出一套都是她的整月薪水。

“这……这不会都是宋小姐的衣服吧……”

靳斯年微一挑眉,“我很有钱这件事,你知道吧?”

棠妹儿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男人的笑容分毫未变,但语气却冷了,此刻的靳斯年,衣着端肃,已经不是昨天晚上一口一个“我们Mia”称呼她的男人了。

生杀予夺,他是君王。

俯首贴耳,她是臣子。

臣子怎能质疑君上的好意,该死,真该死。

棠妹儿为自己的失言十分懊恼,但很快,她就求饶了。

光脚踩上靳斯年的皮鞋,踮高,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男人下颌上戳了一个吻。

“为什么会提前给我准备衣服?”

“你说呢。”

因为事先猜到她不会跟赵士程上床?

还是,因为情人的位置早就给她留好了?

有些事不能太较真,不然就失去了原本的快乐。

棠妹儿此刻已经很满足了,漂亮的衣服,上升的事业,还有靳斯年的宠爱,她都有了。

棠妹儿恭恭敬敬又献一吻,“我知道,是靳生疼我,谢谢靳生。”

——

宏通的工作,转给了许冠华,这对棠妹儿来说,多少松了一口气。

自己作为礼物,差点被靳斯年送到赵士程床上的事,是棠妹儿心里的一个疙瘩,也是两人关系里的一道暗影,远离那个色胚,至少可以让她暂时淡忘这件事。

也只有淡忘,棠妹儿才能突破禁忌底线,单纯地享受靳斯年带给她的、欲生欲死的体验。

文件随手挥到一边,宽大的办公桌只要一个角落就够,棠妹儿被抱放上去,过程很激烈,不乏力量与温度,但靳斯年的一丝不苟的着装,总让棠妹儿有种成为□□工具的羞耻感。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毛病,越是羞耻,越是渴望,越是羞耻,越是情动。

冰凉凉的浆,一直淌到膝盖,靳斯年总在这个时候揩上一指,惩罚式地抹在她下巴上。

“一个小时候前,我让秘书去叫你,你不来,再看看现在,馋成什么样?”

棠妹儿不敢顶嘴,反而咬紧牙关。

办公室门外正对15个秘书席,左右会议室都在开会中,这一层还有经理6人,会计师、律师各类顾问50人。

人人紧盯总裁办公室,棠妹儿怎敢让自己发出奇怪声音。

她咬牙苦撑,而靳斯年似乎很喜欢看她自我矛盾的模样。

他骤然加剧,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几乎要了棠妹儿半条命,她吓得一紧,浑身打了个冷战,靳斯年也跟着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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