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个姚珍珍,又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寂静,望见对面青年瞠目结舌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姚珍珍心底微微一沉。

“前辈……前辈还请慎言!我等虽远居海外,但也是知晓这位剑宗首座大弟子的赫赫威名……”他低着头磕磕巴巴地回复道,“先不论剑宗从未发出过讣告,这位大师姐长居洛萍,无数人见过她每月初于天门坪习剑,今年仙试更是请了她做武试裁断,何来所谓力竭死于连杀山一说……?”

他越说越笃定,显然已把姚珍珍之前一番言论当作胡言乱语,只是碍于刚刚的救命之恩,不便当面指责。

姚珍珍倒是不欲与他争辩所谓真假,她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洛萍?”她挑起了一边眉头,“剑宗所在朔望原距离洛萍何止千里之遥,我……她为何要远离宗门,长期居于洛萍?”

洛萍,地处南纤洲北部,毗邻云海,三面绝壁,唯一与陆地接壤的入口被当年的“剑仙”陆眉山一剑劈开,自此成了一处海内孤岛。陆眉山当年于此处开设书院广纳天下学子,百无禁忌所求皆传,洛萍因此一时繁华至极。

只可惜好景不长,陆眉山自戕后,洛萍书院自此一落千丈,书院内珍宝与学子被各大宗门瓜分殆尽,姚珍珍入鸣麓山时,洛萍已经衰落至极。她游历四方时也曾慕名前往洛萍书院旧址寻访昔日“剑仙”遗迹,但所见只有断壁残垣而已。

这个假冒的“姚珍珍”为何要选择定居洛萍?剑宗众人是否知情?姚珍珍想起师门众人,心思微微放松下来。

“这……这……”对面那青年却被她简单一问难住了,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这个回答十分难以启齿。

“我等远居海外,对内陆宗门秘辛所知不多。”他斟酌了几番,最终还是低声开口道。

“只是有传言,似乎是因为未婚夫与其师妹姚淼淼纠缠不清,才使这位大师姐远走洛萍,不肯回宗门……”

“……啊?”姚珍珍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和谁纠缠不清?”

淼淼和鸣臻?她脑海里浮现出两张风情各异的美人面,却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南陆三皇子燕鸣臻与鸣麓山之主的独女,那位号称‘南陆第一美人’的,姚淼淼仙子。”】

一个清澈的女声回答道。

【“前辈,我与夫君自楠九岛搭乘云舟出发以来,一路所听闻有关这二位的桃色流言从无间断,由不得人不信。”】

姚珍珍蹙起了眉,倒不是因为这回答是多么的无稽,而是因为这女声的来源——那声音来自她自己的丹田内府之中,只有自己能听见。

对面的青年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抬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凝神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你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是,我本名白郁湄,正是此身体的主人,此次本是随夫君一同前去参与仙试,不想路遇歹人,幸得前辈相救……”】

【“你能自己控制身体吗?”类似的言辞姚珍珍已经听过太多,她出言打断了对面的感激之辞,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我虽是已死之人,但并无遗愿未了,也不愿鸠占鹊巢,若你能自主控制,我便将身体交还于你。”】

这当然不是实话,前世死于连杀山,若是常人,身死自然魂散,再多仇怨也是枉然,姚珍珍却从不是个善于原谅的人,何况还有个假冒的“姚珍珍”正顶着自己的名头行走世间,即使无所留恋,她也没有就此罢休的理由。

但这对小夫妻刚受了魔修的惊吓,若再以为自己身上寄宿着一个心怀歹意企图夺舍的灵魂,还不知道惊惧之下会作何举动,姚珍珍因此出言安抚。

“……”那女声沉默良久,姚珍珍感觉丹田有震颤暖意流淌,但仅仅只是片刻便微弱下去了。

【“……前辈,我魂体受损,恐怕短期内是不能自如控制躯体了,”白郁湄的语气都无力了许多,显然是在刚才的尝试中又耗费了不少元气,“若是在陆上,还能请医师调养,但这云海无边,只能拜托前辈暂时为我操持一二。”】

想了想,或许觉得所言不妥,她又补充道。

【“只要云舟一靠岸我便让夫君去寻位擅魂术的医修!若是前辈需要寄宿的身体,之后我们也可为您找寻先天失神者……”】

“云海罡风确实会动摇魂魄,但修士先天灵根强韧,不至损伤至此,”姚珍珍摇了摇头,“尊夫人应当是先天灵体孱弱,惊惧过度,又被罡风摧折,才会因此失魂失觉,五体不调。”

她这句话是直接开口说出来的,好确保这两夫妻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湄娘?她如今可还好?”陆哲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目露期冀地望向姚珍珍——说来古怪,自己的妻子他从小便熟悉,从不曾想过只是主导的灵魂变化,竟能有如此差异。从前湄娘在他面前总是羞怯婉约的,陆哲看她满是爱怜,但这位前辈……即使面貌一摸一样,但在此前,陆哲对话时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只有此刻听见了妻子的消息,他才克服了稍许畏惧。

“她灵体有损,需在内府静养,云舟上资源有限,你们此次出游,可有带些助人固魂定神的药物来?”姚珍珍倒是并未察觉此人之前的畏缩情态,她常年身居高位,对这种态度习以为常,只是回道。

“此情此境,之前未曾有过,”青年白净的面皮上露出些红晕,窘迫道,“我们只带了些内外补养的灵药,可这养魂定神的……”

内府中,婉转的女声几乎是同步响起。

【“前辈勿怪……我自幼时便嫁入陆府,至此行前,从未曾发现有何灵体虚损之症,是以并未准备这些药物……”】

少年夫妻,情深甚笃啊,姚珍珍在心内默默记了一笔。

“那便要能等云舟靠岸,再寻名医了,只是要委屈尊夫人暂且居内修养,”她语气不变,话锋却一转,“此云舟除了你们的亲族侍从外,可还有其他人登船同行?”

“这些袭船的魔修出自净莲教……只是不知这些妖人已伏诛数载,又是何时的再现人间的。”姚珍珍伸出脚踢了踢地上一具已经僵硬的魔修尸体,男子脖颈间还有干涸的血迹,死不瞑目地双目大睁着,面色显得惊惧至极。

女子月白的鞋尖下,死者胸前一点金芒正闪烁华光——正是那净莲教的标志,一个四臂捧莲的纯金吊坠。

陆哲半蹲下身去仔细观察那吊坠,姚珍珍也抬手召回刚刚失神时掉落的短剑。

【“前辈,净莲教二十三年前被几大宗门联手绞杀不假,但近年来死灰复燃,四处掳掠截杀,已有再起之势,”白郁湄再次从内府中传音道,“我夫君自小被长辈拘在府中修习,对这南陆风物并不熟悉,且他性格孤僻,带人待物皆迟钝……”】

她的话语断了一下,仿佛深深叹了一口气。

【“前辈,我须得封闭五感,入内府静养神魂,这些魔修手段酷烈,云舟遭逢此劫,或许有临近航道的道友收到了求救的讯息,正在赶来……”她的话语未尽,意图却清晰,“先辈所留魂术本是秘辛,不便为外人所知,还请您暂代我的身份,替我照拂他一二。”】

“……”

这话其实正中姚珍珍的下怀,她正需要一个假身份,好暗中寻访那冒牌货的情况,但事情如此顺心顺意,她又有些疑虑起来。

那边陆哲全然没注意到这边两个女人的心内交流,他翻检过了地上数具尸体,确认了他们身上皆有那金色的吊坠信物,又见了几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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