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倚白,你在开什么玩笑?”
幻境中的感觉过于真实。被雨水打湿的碎发黏在前额上,山风拂过,便能感受到从前额蔓延至太阳穴的一阵又一阵寒意。
赵轻遥骤然抬眼,冷冷看向面前的人。
翻江倒海的头痛终于有了片刻的停息。这是她夺回身体控制权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真正的秦倚白不可能对她说过这样的秘密。此幻境的操控者定是想动摇她的心神,所以才在探取了她的记忆后加以扭曲,让幻境中的秦倚白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样能引起她好奇和注意的话。
可秦倚白生来尊贵,怎么可能会丢掉剑骨?
这根本不合常理。
就算窥视了她的记忆,她经历的那些痛苦,这个幻象怎么会懂?
赵轻遥已经不想再废话那么多了。想起此时逢春不在手中,她便默不作声地将手放至腰间的青羽笛。
温热平滑的触感,让她瞬间想起了以此物贯穿诸何的喉管时,双手被迸发而出的鲜血打湿的感觉。
她没有再给秦倚白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她出手极快,只那一霎,环绕在台阶四周的潇潇竹叶如雨而落。叶片上尚未干透的雨水被瞬间震飞,细微的水滴凝滞于空中,眼前瞬间结起一层迷蒙的雾气。
这是今生仍好好存在于她体内的剑骨带来的杀意。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确实没有;但在今生的幻境中,一切都变得不同。
笛身于指尖旋出了一个漂亮的圈,随即向后一转,稳稳地落至掌心。她横笛一挑,周身杀气骤起,直冲秦倚白的心口而去。
天地猛然震动了一下,幻境似有坍塌的迹象,周身环境变得有些透明。
秦倚白没有动身,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一分吃惊的神色。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青羽笛没入自己的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两人的眉眼。
他凝视着赵轻遥盈满戾气的明亮双眼,忽地笑了一下:“师妹,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对吗?”
下一刻,她执笛的右手便被人猛然摁住。生生地往心口里,又送了几分。
她和他的手上,此刻都淌着同一个人的鲜血。
赵轻遥来不及惊讶,便看到秦倚白向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他伸手抚摸插在他心口的青羽笛,嘴角挂着微笑,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下一刻,他的笑容便随着化为碎片的身躯,消散不见。
天地旋转,周身彻底地暗了下来,这是幻境彻底坍塌前的预兆。
眼前光芒几经变幻,各色光芒交织,如坠梦中。等周身环境不再变化时,她才意识在,自己正躺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花圃中。
流光蝶正停在她身侧的一簇花丛上。见她清醒过来,扇着翅膀翩翩而至,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
花香浓郁,安人心神。幻境中浓郁的灵气消散殆尽,重重的魔气再次将人紧紧环绕。
赵轻遥挣扎起身,却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镇住。
此处和她来时的路已不一样。花圃的背后,黑气汇成一股巨大无比的力,从血红天空的裂缝中翻涌而出,似一只黑沉沉的眼,俯瞰着地面上的一切。
原本翻涌着血色、阻拦着黑气的透明屏障汇集到此处,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法阵,正覆盖在眼处,闪烁着各色的璀璨光芒,紧紧阻拦着想要奔涌而下的黑气。
法阵的边缘,已有不少的破损之处。部分黑气沿着破损的边缘不断流下,汇聚成了空中浓郁到散不开的魔气。
看着就不像可以久留之地。
流光蝶蹭了她的脸几圈后,慵懒地停在花上了,不再飞舞。
姜元是被困到此处了吗?
她心下一凛,不由得叫着姜元的名字,向阵法下方的花丛中走去。
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与之相似的阵法。
头依旧很痛。赵轻遥蹙起眉头,努力地在回忆中对比着,忽地面色一愣,不敢置信地回望向了自己方才走过的路旁。
那里正堆积着数也数不清的灵材异宝。一个个、一件件正竭力散发着光芒,努力地向空中正阻拦黑气的阵法输送灵气。
赵家制器,她自幼见过的无数被锻造出的珍宝。因而一眼便认得,那些都是来自仙灵界的东西。
她快步走上前去,细细地探查了起来。
这些东西的用途、年代各不相同,但每一件,都应该曾是被主人精心呵护过的物件。距今年代久远的,散发着黯淡的灵气光芒;距今年代较近的,散发更为明亮的灵气光芒。
她一件件地翻查着,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一盏与她手中别无一二的聚灵灯。
聚灵灯内灵气光芒已经彻底散去。精美的灯罩内里,一株她寻觅已久的千年浮妄草,正静静地悬浮着。
母亲亲手为她做的灯,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有些惊讶,正欲伸手触碰那盏聚灵灯,却只听到了“啪嗒”一声。定眼一看,一本厚厚的泛黄的书本,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似是从阵法中间落下来的。
仙灵界中,已经很少能看到这种传统的书了。字画俱动的灵书,在近千年来,更受修士们的喜爱。这般传统的书本,她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了。
大约是因为时间的缘故。书皮很脆,从高空掉下来时,甚至摔坏了一个角。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本,从第一页开始阅读了起来。
前面几页,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老掉牙故事。讲上古时期的神魔大战,又讲溯荒神君为人族创造神魔之墟、为人族开创灵力。甚至还讲到秦家的先祖、仙盟最早的构成经历之类的事。
内容平平无奇,只是每一页的中间,都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红叉。
涂红叉的人蘸饱了笔墨,每个红叉,都近乎力透纸背。
赵轻遥皱了皱眉,不耐将书翻得哗啦响,直至翻到了没有红叉的那一页。
本该清秀的字迹颤抖着,字里行间,似乎都填满了不安。
“如果你是因为地仙娘娘和第八峰的传说来到这里的,那我首先要和你说一声抱歉。”
“这里不是什么神族仙境,也没有什么许愿必灵的地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编造的一个谎言。”
“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一定要继续看下去。所有的神都已经消失了,我们没有神的力量,我们只有我们自己。”
*
“我早便听说,仙灵界人才辈出,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两日一瞧,果真如此。我不过是小小开了个玩笑,结果你们不但让我的座下童子死得那么难看,还直接毁掉了维系了我多年心血的桃源阵。”
金碧辉煌的庙宇内侧很大,亲昵而古怪的柔和女声在空中回响。袅袅香火中,秦倚白抬首注视着面前地仙娘娘的神像。
那是拥有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庞。
用美来形容,或许并不贴切。秦家重神,他拜过的神像数不胜数。神像们泥雕金塑的肉身,永远和蔼可亲、端庄肃穆,令人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心生敬畏。
但地仙娘娘的这张脸,却并不一样。
她与他对话时,神像的表情也会随着细微的变动。眉目流转间,像是在问责,又像是在嗔怪,让人不禁心生亲近之意。
如果不是因为面部缺失了一块瓦片的话。
本来光滑平整的面部,却因那块缺失的瓦片,产生了无法弥补的瑕疵。每动一下,便弥漫出无数细小的裂痕来,倒凭生了几分僵硬和可怖。
秦倚白没有说话。
在幻境中被贯穿的心口,仍在隐隐作痛。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刚的梦境,是桃源阵的另一种更为强劲形态。让人的神识被困于自己的回忆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再也分不清。沉溺于此,找不到出路。
这本就是冲着他性命而来的杀招,的确戳到了他的软肋。多亏了黎明珠的幻象突然出手,做出了与原本回忆中大相径庭的事,这才误打误撞地帮助他脱了身。
他忽然便意识到,为何在空白一片的记忆中,自己只记得黎明珠了。
她即便是个幻象,也在帮助他吗?
他垂下眼眸,极力掩盖住了眼中翻滚不明的情绪,捏紧了手中的逐仙剑。
地仙神像见他不语,不由得轻笑一声。温和悦耳的话语中,竟透出来几分隐隐的诱惑来:
“你不说话,不就是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吗?”
“不过,我对你也很好奇。你既是个魔修,又怎么会和一个修士一起到我的地盘上来。毕竟这么多年,我从来骗不到魔修这种东西,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相信世间尚有神明存在。”
“我最讨厌魔修,也不想和魔修过多的纠缠。刚才我也最后试了一次。我的确奈何不了你,但你也解决不了我。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和平一些,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你赶快离开这里。”
“至于你的同伴,我也不觉得你们有多熟。你都是魔修了,难道还看不清修士是一群多虚伪的人吗?你把她让给我,就权当是你的赎罪了。”
“各退一步,各取所得。怎么样?”
香火的气味有些刺鼻了。
他不喜欢。
秦倚白轻轻抚摸着藏于袖中的玉佩,忽然开口:“我曾听过一个说法。世间的最后一个神族,早就在上古之时覆灭掉了。从此后所有存在于世间的神族遗识,都是被创造出来的。”
“我来到这里,一是因为要取个东西,二是因为好奇。在仙灵界名气那么大的地仙娘娘,你的主子又是谁呢?”
*
赵轻遥仍在盯着手中的书本。
“第八峰本为连接魔族领域的通道,溯荒神君封印整个仙灵界的神魔领域时,独独遗忘了位于试仙峰上的第八峰。”
“导致其魔气肆虐,不得解决,内里甚至有上古妖兽时常冲击。终于一天,向外不断溢出的魔气会毁掉整个试仙峰,甚至会飘散到蓬莱州。我们曾尝试向仙盟和世家寻求过帮助,但他们却说,一派胡言,并无此事。”
看到此处,赵轻遥不禁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
仙盟和世家的确会这样做。
他们或许会在内部发生一些矛盾,但对外来说,溯荒神君的地位在仙灵界绝不可动摇。若是被人指出,溯荒神君并未封印所有的神魔领域和古战场,定会闹得人心惶惶。
真真假假的流言一旦起飞,溯荒神君在凡人心中的地位,那就不好说了。被魔气所侵扰的凡人,是否会觉得,是溯荒神君能力不足才导致他们受的苦呢?
由敬生怨,由爱生恨,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继续读下去。
“所以,我在这里布置了一个魂契结界。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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