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正在窗外呼啸,可屋内却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动静都能听见。

此时壁炉噼里啪吧的火爆声,元宿央听着觉得这哪是柴火声,这简直就是自己的心火。

他噌地站起身。

玉阑音疲惫又抱歉地笑了下,“除你以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人托付。抱歉,宿央,这件事……确实叫你为难了。”

元宿央嘴唇嗫嚅:“我原本以为他会和……不同,结果倒真是不同,你这回直接养了个厌族!”

“……你真是没长够记性,太嵇。”

玉阑音默不作声垂头听着。

“这件事情我就当没听过,”元宿央浑身发着抖,他闭了闭眼,“我最多只能保证我不会动手,若是其他人——我管不着,也不会管。”

“你若是真想留他的命,便自己好好活着拴着你这条随时会咬人的狗,多余我也不——你笑什么?”

玉阑音温温和和收敛了些笑意,但依旧笑在眼角,“没什么。”

“谢了,衍宣。”

元宿央左看右看,气势早就泄了一大半,气不过,拂袖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元宿央仔细检查过了北部森林处的结界,的确如玉阑音所说,虽然由于刚被破坏显得有些孱弱,但确实是没什么大碍。

“……我说的没错吧。”玉阑音端着一杯热茶,笑道。

“你的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不自己检查我不放心,”元宿央懒得理这人,拂去了肩头的雪,“这鬼地方天气可真差,你现在没了法术傍身,也难怪总是生病。”

“嗯。”玉阑音倒是也不反驳,有些困倦地眯着眼。

玉阑音的身体并没有如他所说自然而然地好转,反而是愈演愈烈每况愈下,一天十二个时辰约莫十个时辰都在打盹。

元宿央于情于理都不能放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病着,便在这儿落了脚陪着他。

大概半个多月后,忽然有一天,元宿央正坐在正厅的壁炉旁生着火,在摇椅里看着壁炉发呆的玉阑音忽然轻声道:“他居然要去十方宗。”

屋内就两人,元宿央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话。

温卓这些天总是用灵犀灯传话,尽管由于玉阑音灵气亏空从来收不到同声传话,每回都是要借元宿央的灵气才能勉强打开灵犀灯留话进去。

元宿央不难推断玉阑音此时说的是谁。

他哼一声。

“你如何知道的?他又传声来了?你没有灵气收得到?”

“瞧你话里夹枪弄棒的样,当然不是了,”玉阑音笑一下,“我分了一缕神识化了只金雕跟着他了,偶然听到的。”

元宿央听了这话简直比听见那个恼人的小子又传话来还生气,若不是念着玉阑音还是个病号,巴不得起身踹他两脚:“你身体如何你不知道吗?还敢散神识?你疯了吗!”

玉阑音无比坦然笑道:“散出去太久,收不回来了。和白祺一样。”

神识离体太久便会出现这种状况。

而且离体太久的分神与本体的联系会越来越微弱,比如现在玉阑音接收到分神反馈而来的信息其实也是时断时续,更多时候那分神已经和只普通的金雕没什么区别。

元宿央自然也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骂了两句也就消停了,只得到一边自己生闷气。

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他去十方宗,你不需要找人照看一二?”

玉阑音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头往后轻轻一靠,“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做什么都能做得好,但是……”

“……不放心啊,宿央。总巴不得把所有路都替他铺好,至少我在的时候,是舍不得让他吃一点无谓的苦。”

元宿央对于温卓可以说是是没有一丝好感,听着玉阑音的话难免心里酸溜溜的。

不过除此以外他还有更想说的,他忽然想起了先前他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太嵇,你……真的还好么?”

不是指身体,是他这次见到玉阑音,总是觉着他对于很多东西的态度太消极了一点,已经到了有点不对劲的地步。

其实玉阑音一直是一个不喜言浅言深的人。元宿央与玉阑音百余岁时便相识。那时候的玉阑音便是一向是一群人中最冷淡的那个,似乎对什么都留心,又对什么都无意。尽管他总是笑。

虽然那时的他怎么看也都不像个积极阳光热爱生活的模样,但也绝对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一潭死水。

“我吗?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玉阑音说着话忽然开始起身。

吓得元宿央立刻一个小扑过去搀住了他,然后替他裹上厚衣服。“突然要去做什么?”

“你大惊小怪的,吓我一跳,”玉阑音道,“水凉了,我加点热水。”

元宿央一把把他按回椅子,“我来,你坐好等着。”

玉阑音不是一个喜欢麻烦人的性格,若是别人主动做他便接着,但若是别人不做,他便也从不生起求人的心思。

求人求人,毕竟是他人,一次两次便已经是开恩,哪能回回总误会自己足够特殊,值得别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做这做那。

他愣一下:“……谢谢。”

元宿央边倒水边斜他一眼:“这不捎带脚?谢什么谢,莫名其妙。”

玉阑音笑了下。

“宿央,借些灵气。”

“又要干嘛?”

不过虽然问着,元宿央已经早早的伸过手去,拢了个聚灵球,输了好些灵气进去。

玉阑音修为足够,其实早就不必如寻常修士一般,先要将元灵气内化才能为己所用。虽然如今他的灵脉枯竭,但若是在灵气充足之地,直接操纵万物之元灵气根本不在话下,怎么都不该沦落到借灵气的地步。

怪就怪北塞札布萨此地灵气稀薄,玉阑音纵有天大的本事在这儿也是有心无力。

“这回多用些,开个同声传话,找鹤生。”

元宿央听见立刻冷哼了一声,不用问都知道他这时候找秦鹤生是要做什么。

他阴沉着一张脸但又伸着手往聚灵球里输了些灵气。

“谢了。”玉阑音笑着接过。

元宿央又哼一声。

玉阑音右手两指一拈那灵气球便拽了一丝银灰色的灵气出来。

元宿央是剑修,体内灵气与术修不尽相同,用起来难免滞涩些,不过玉阑音对这些是不太挑剔的。

他手腕一翻便翻了一只灵犀灯出来。

如今他灵气紧张,自然是要省吃俭用一些,便不化灵犀灯的实体,只化个形暂时一用。

他心念:十方明亮,云州大同。

只顷刻间这同声传话便被接通了。

对面便是十方宗的掌门,秦鹤生。

秦鹤生的声音是如此的苍老却欣喜,但更多的似乎是不可置信:“……太嵇真人?是您吗?”

尽管不是自己的灵气,但是施法术还是让玉阑音忽然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他稳了稳心神才道:“是我,鹤生。”

玉阑音的声音穿过传声阵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失真,秦鹤生几乎觉得他仿佛就在他的身边,恰如千年前那般。

他忽然有些想要掉眼泪。

一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

秦鹤生的呼吸由于激动有些急促,“您怎么拨响我的灵犀灯了?方才我看到来人……真的几乎不敢相信……这么说来真的是好久没见到您了,这灵犀灯也是您第一次响……”

玉阑音没有打断,就静静地听着,直到秦鹤生絮絮叨叨完他才温温和和开口:“嗯,将近一千年了。”

秦鹤生闭了闭眼。

是啊,一千年了。

“嗐,您瞧,我这年纪大了也多了好些老人的毛病,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您今日是?”

“我今日确有一事相求。”

“您这话就客气了,真人所愿,鹤生自是在所不辞。”

“不情之请,也是惭愧。只是过几日有个孩子可能会到十方宗拜师,他带着一把寒铁弓,上边有我亲自刻下的金光咒,应当十分好辨认。不知鹤生可否替我照看一二?”玉阑音声音十分好听,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这孩子天资卓绝,并非朽木之才,鹤生不必多虑。”

不过对面的秦鹤生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良久才尝试着开口:“您……”

许久没有下文。

玉阑音眨眨眼,轻叹一口气:“就知道你们要这般。”

“真人所请鹤生已然知晓,平日自会帮真人多加留意此子,不过……”秦鹤生声音微沉,“真人,这有的话由我来说可能显得不知礼数,但……农夫与蛇的故事,还望真人时刻谨记。”

玉阑音却似是松了口气,“我明白的,鹤生。谢谢了。”

两人寒暄几句便断了通讯。

元宿央在一旁抱臂冷哼一声,“所有人都在提醒你啊,太嵇。”

“嗯,我知道。”玉阑音眸子一垂,“我有数。”

“不过你不怕你这么说了反而让他对那小子有偏见?”

玉阑音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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