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兄被谢扶光亲手送出局,没人比她更能确认其出局的真实性,况且圆脸兄身影消失后,空中确也浮现了出局金字,种种都做不了假。

那么本该身在秘境外的他,又如何被困进了镜面?

谢扶光不喜肢体接触,阻住崔惊厄出局后即刻收回左手。

随她收手的动作,两人腕间红线隐去,未留下任何痕迹。

“先别妄动,我怀疑阴玉钥中灵气逸散,也不一定能出去。”

谢扶光语速飞快,这是她心慌时的通常反应。

继在一众器灵虚影中看到江星的剑,她第二次怀疑秘境中事物的真实性。

若全是迷惑恐吓他们的假象还好,可适才“镜面”上圆脸兄突然印出的痛苦面容那么真实。

谢扶光握刀的手紧了又紧,指节都泛出惨白颜色。

圆脸兄的阴玉钥被她一支袖箭射碎,当时虽为躲范莘失控剁向他胸口的一刀,源自好意,但此刻看来,一旦秘境中事物并非虚妄,那圆脸兄今时之境便是她亲手造成。

谢扶光深深望着左侧门洞,那里依然干净而透明,能一眼望进门内控制刀布置的障眼假象。

而在她眼中,那面隐形“镜面”上,圆脸兄皮肉扭曲鲜血横流的脸仿佛仍印刻其上。

是她种下的“因”,她有责任找出“果”。

至少要弄清发生了什么。

左右两室哪侧为真哪侧为镜已相当明朗,谢扶光反手提刀,大步走进右侧小门,迎上危险的未知。

崔惊厄与卢笑绒紧随她身后,同样缄默进入。

从外看这方空间并不算大,走进后倒另有乾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方与走廊印刻着同样邪纹的祭坛。

先前隔着距离瞧不分明,这会儿近看,一些极难捕捉的细节堪堪浮现。

“飞刀!”卢笑绒最先低呼,“还有被小美人咬剩下的不死藤,毒水、坍塌的壁面、临时筑起的石墙……”

“这不就是我们刚走过的地方?”

同样的纹路、同样的打斗遗迹,甚至祭坛底部破裂的碎洞都与谢扶光持刀在地面劈出的一致。

场面细思悚极,连谢扶光也不由有些唏嘘。

控制刀一前一后设置飞刀和毒水,将他们堵在布满邪纹的甬道,甬道尽头又有不死藤纠缠。

倘若他们没有解决围困,及时向下开路,撞破结界跌入此地,此刻他们三人很可能已无知无觉成为祭坛中的祭品。

卢笑绒强压心惊,谢扶光心念电转暗自思索,崔惊厄只扫了那祭坛一眼,没有止步,往更深处查探。

越往深,视野越开阔,清晰可见同样的祭坛还有数十个。那些祭坛没有底部的洞,坛上刻的邪纹亮着,流光诡谲。

有的盛着法器,有的盛着人。

每个祭坛都伸出一缕黑雾与更深处相连,像达成了某种暗黑契约,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祭坛伸出的黑雾似乎只起连接作用,并未纠缠三人,他们沿着黑雾向中心一路前行,一一与二十九只器灵的本体法器打了照面,越往前走黑雾越浓。

走着走着,谢扶光兀地停下,崔惊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圆脸兄也在其中一个祭坛里,与镜面印出的扭曲脸孔相比,这里的他相当平静,双眼呆呆睁着,沉默地看着一个固定方向,黑雾拉拽着他体内生机源源输送向黑雾中心,他没有愤怒或惊恐,仿佛灵魂早已抽离躯壳,现在的他只是具傀儡。

在他周围还有一些人,衣着相对破旧,大概来的更久,他们早已被吸成干尸,辨不清本来面目。

盛装这些人的祭坛破败,邪纹早暗去了。

谢扶光厌恶欠人,看见圆脸兄的一刻,右手登时一翻,乐命如离弦箭冲出,剑身潮水蓝色灵力环绕,分开黑雾,飞快在圆脸兄的祭坛直劈一道。这一刀不知劈坏了什么,邪纹又呈现出类似细窄甬道中岩壁的闪烁。

正待剁第二刀,黑雾深处一个声音森然响起,此情此境下,犹如厉鬼在呢喃。

“你救不了他,他的灵魂已被我锁入镜中,出不来的,”声音顿了顿,音调压得更低,又补充一句,“但不用遗憾,那里也会是你们的归宿。”

随着声音,通向中心的层层黑雾稍微分散一些,能让人看清里面的东西。

确是他们要找的控制刀没错,但目光触及的一瞬,三人表情俱是微愕。

崔惊厄和卢笑绒愕然发现,竟真是这把刀在说话。

单纯的刀灵无法与人沟通,这只却能说话,说明它在这无人问津的一隅作乱多年,很可能已从刀灵修成了精怪。

谢扶光意外的则是——这把刀是她的老熟刀,无失圣手颜琅的佩刀“郎绝”。

郎绝刀怎么会在这儿?还为祸一方!

多年来,颜琅一直是她极敬重的前辈,二十年前为除魔死于万里悲丘,随身带的郎绝刀也不知所踪。

修真界多次派人打捞皆无果,不成想竟是在这儿。

那一阵子万里悲丘时常出事,还是她父亲谢白扇亲自来镇压过,乱子才消停下来,谢白扇也因此功绩成为仙盟盟主的不二之选。

这才多久就又有了邪门事,作乱的还是颜琅的刀。

乐命被召回谢扶光掌心,她上前半步,刀尖直指黑雾中心的郎绝,声音挂着丝丝冰碴:“早就想与你过招,今日正巧,就由我来替你的先主人清理门户。”

“蚍蜉撼树,简直找死!”郎绝轻蔑地落下这一句,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既送上门,你这具精心培养的身体,我便不让给他了。”

精心培养四字一落,谢扶光再度感到对这具身体的强烈厌恶,这份厌恶全凭直觉,她也不知哪里不对。

分明她的身份、天资使然,被精心培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郎绝一副不屑谢扶光的模样,却很不讲武德地借着重重黑雾掩映,话音刚落就朝谢扶光偷袭过来。

它是鬼头刀,为刀中最重,力道骇然的同时,破空时裹挟的风声也更强劲。

也正因此,郎绝刀身虽笼着黑雾,飞来的动静却瞒不过卢笑绒的耳朵。

她不善武斗,唯恐拖累谢扶光,乖巧地缩在一个边角,远远地给谢扶光提示郎绝刀的位置。

崔惊厄也左手持剑加入战局,一把剑在他手里,被握得松松垮垮极不着调。

谢扶光担心他拖后腿,几次叫他避开,偏他那股薛定谔的听话劲儿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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