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酒一开始没明白为何魔尊司马离出现在这里。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

魔尊这一行队伍,显然是被波涛不惊的魔兽追到风云镇来的。

整个风云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满地残骸,然而魔兽们并没有减少,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谢酒落在魔尊的手中,又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实在是有些沮丧。

更何况,令狐昂为了把自己从百里宽手中弄出来,大概用了某一种迷香,她浑身酸软无力,混着石蛊毒的疼痛,让她意识模糊,几乎以为自己在梦里。

谢酒:“魔尊大人,杀了我,或者放开我。”

然而魔尊司马离理也不理她,拎着她就走。

这也就罢了,边走边奚落谢酒。

“看来你这个昆仑剑主做的也不怎么样,你师兄对你喊打喊杀的。”

“死在斗兽场,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谢酒听他不急不慢地说这些,胸腔里的戾气不知道为何都被挑起来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挑拨离间?”

司马离好笑地看她:“需要我挑拨离间吗?”

谢酒:……

真是不需要啊。

“总之,我挺期待你入魔的。”

周遭的魔兽越来越多,他们已经被逼到了一处悬崖。

司马离的魔气将魔兽挡住,此起彼伏的魔兽飞跃而来,扑个空。

“你果然想看我死。”

历任昆仑侍剑人都会入魔,昆仑会清理门户,魔尊想看她入魔被自己人杀死。

谢酒没有了力气,她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在没有着落的云朵中,谢酒始终感觉到司马离一直抱着自己。

等到谢酒再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脸上有些湿漉漉的潮湿,深夜的凉风将她额头上的汗水吹走,她觉着有些凉意。

这种凉意让她的大脑清醒了些许,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靠在一块巨石之上。

眼前是哔哔啵啵燃烧的篝火,架子上正在烤着喷香的兔腿。

司马离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烤着烤鱼。

谢酒张开嘴,嗓子里干燥无比,声音都哑了:“这是哪儿?”

他淡淡看了谢酒一眼:“地狱。”

谢酒:???

魔尊司马离竟然会开玩笑,真是没想到。

在以往的交手里,魔尊司马离可不像是现在这样。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坐起身来。

随后毫不客气地拿起烤兔腿,啃了起来。

无力感褪去,她现在太饿了。

“你倒是毫不客气,我可没说不杀你。”

他的话语轻慢,带着漠视生死的尾音:“小俘虏。”

谢酒下意识地问:“你中毒了?”

她现在是足以撑起昆仑的师姐,在记忆里,除了大师兄喊她小阿酒,还没人喊过她小什么……小俘虏也不行!

司马离:“……什么?”

“没什么。”

总感觉司马离与记忆中那个毫不留手的魔尊形象有些不一样。

许是她闭关十年,许久没见魔尊了。

她自顾自地啃着兔腿:“你要是想杀我,就不会救我。”

既然现在不杀她,那么她填饱肚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酒险些被噎着:“有水吗?”

隐约一声叹息。

他递过来一个水囊,盖子已经被打开。

谢酒一把接过来,手指与司马离的手指轻触。

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只感觉到冰冷的触感。

谢酒一瞬间有些心悸。

那种感觉,让她觉着有些莫名,又觉着有些熟悉。

司马离泰然自若地收回手指。

感觉稍纵即逝,谢酒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黑压压的寂静,远处只有隐在黑暗中的魔修们。

谢酒吃饱喝足,力气也都回来了。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昆仑与魔族分属正道邪道,两者不死不休。

以往谢酒与魔尊见面,自然是势同水火,可是这次魔尊却救了谢酒,还带着她一起逃走,又给她吃的,定然是有事要说。

司马离慢条斯理,“在你昏迷前,我说了,我只是想看你入魔,到时候看一眼你的笑话。”

谢酒:???

不是,他什么意思啊?

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嘲笑她。

若是没有看通天画之前的谢酒,怕是立刻要与司马离打起来。

然而这十年看通天画,谢酒已然知道自己日后的下场有多凄惨,那些她一心想要付出的人,根本不在乎她。

某种意义上来说,魔尊司马离确实在看她笑话。

但是……

看她笑话这件事没有办法细想!

谢酒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司马离到底看了她多久的笑话啊!

司马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贴心地补上:

“从你被昆仑剑选中开始,我就看你笑话。”

“到时候你亲自护着的师尊师兄弟都会杀你,这比什么画本子都有趣多了。”

“嗯,不过你之前都不肯承认,今天倒像是觉着我说的挺对的样子。”

谢酒:……

好想死。

以前司马离说这些话,谢酒一概将他当做当面的挑拨离间,所以跟他对打的时候下手更狠了。

谢酒有气无力。

她靠在大石头上,半晌没说话。

司马离等了半天,他只是讽刺了两句,谢酒一向是表面温吞,内里却极为执拗的,按理说是要跟他打起来。

可是谢酒没说话,反而闭上了眼睛。

司马离:?

他想了想,将刚烤好的烤鱼也递给了谢酒。

谢酒被他手指一戳胳膊,睁眼看他。

?竟然烤鱼也是给她的?

谢酒迟疑地接过,又吃了起来。

算了,不管司马离到底想怎么样,还是先当个饱死鬼再说。

等谢酒吃完,这次是真的吃撑了。

她说:“其实,我大师兄很久以前,也这么说过我。”

司马离的身形微微一僵。

谢酒说:“大师兄已经离开昆仑很久了,我从未找到过他,他们都不让谈论大师兄,我觉着他已经死了。”

她看向司马离:“你是魔尊,你知道我大师兄的下落吗?”

司马离的手指屈起,抵住鼻子。

森冷的面具遮掩了他的上半张脸,此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覆盖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篝火明明灭灭,只看到他平静如水的冷淡眼眸。

“我没杀你,不代表你可以向我打听消息。”

谢酒不理司马离,自顾自地说:

“我其实打听过司马君雅的下落,刚离开昆仑的时候,还偶有消息,最近五十年来,他彻底销声匿迹,应该是死在哪个秘境中了。”

“大师兄当时想带我离开,然而我没走。”

谢酒叹息一声,抬起头,看向天幕上的无数星星,“如果……”

如果她注定无法逃脱被杀死的命运,那么……

“也许很快我就要去陪他了。”

也不知道大师兄死后,变成了天上哪一颗星星呢?

司马离看向谢酒。

他说:“别以为谈起这些,我就会放过你。”

谢酒攸然收回视线,她有些坦然地看向司马离。

“我知道,你也要杀我。”

她在通天画里,看到了很多人要杀她。

不仅是她的师尊,昆仑的师兄弟,自然还包括她的老对手,魔尊司马离。

司马离也会杀死她。

她好像注定要死的。

只是,在几十年前,她将司马离作为对手之后,她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会死在他手上。

倒也无悔。

司马离不知道为何,反倒是不高兴了。

他站起身来,扔给谢酒一枚传讯简:“这次魔兽暴动是因为蚀骨魔在风云州泛滥。”

谢酒:??

她也站起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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