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辩。
颠倒黑白。
贼喊捉贼。
恶人先告状!
秦淮舟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类似的词语。
再开口时,他压住眸中晦色,展现出绝对的身如朗月清华,绝对的持中秉正。
语声平静,像朝堂之上遭受弹劾之后的沉着剖白,“何璞之案疑点重重,大理寺既受命审查,便不会诬陷一人,凡是对查案有利的,哪怕为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话音落,有人拊掌赞叹,“嗯,有理有据,言辞恳切,真是感天动地啊。”
苏露青是称赞的煞有介事,但一旁的尹唯和梁眠,却是从心里往外的觉得秦淮舟这话说的太对了,太好了,太感人肺腑了。
而秦淮舟说完这话,别过脸不再看她,目光在上了锁的门上扫过一遍,若有所思。
尹唯连忙上前,将刚刚的发现报与他听,“侯爷,主院里所有的屋子都上了锁,看情形,近一个月内都没有人住过。”
秦淮舟听后,往苏露青那边瞥去一眼。
尹唯联想到什么,也跟着往那边看去。
被质疑的人抬头看了看月色。
时间有限,没必要和大理寺的人纠缠太多,索性招呼梁眠,“走了。”
说着,径直往东跨院那边走去。
梁眠连忙小跑着跟上,顾及着周围太静,说话声音轻易就被听到,他愈发小声,嘀嘀咕咕,“苏探事,方才尹唯说漏了嘴,说他们已经把其它几处地方都探查一遍,府中没有人,全都没有人。”
苏露青之前进过何府,见过何璞,自然也知道府内大约有多少仆从。
听到这话极为诧异。
梁眠也皱着眉头道,“真的很奇怪啊,今天白天何府还出人去大理寺领了何璞的尸身带去下葬,结束以后也都回了府,怎么只一个晚上的时间,所有人都不见了?难不成这何府真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人虽不见了,东西还在,进入东跨院,这里的房屋并未上锁,看样子这里便是何璞与何胥的起居之处。
正房是卧房连着书房一起,是何璞的居所,苏露青进屋走进书房一侧,先点起烛火,随后从桌上书本一类的东西翻起。
正翻着,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梁眠守在门口,立即报之,“苏探事,是大理卿他们。”
苏露青加快翻查的速度。
何府一共就这么大,探查的地方也就这么几处,两边都为着何璞而来,说不定要找的东西也是同一个。
既然如此,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自然更不可能拱手让人了。
见秦淮舟进来,她拿走烛台,让光源跟随自己移动,走去检查书架。
余光里看到秦淮舟借着烛光余亮翻拣书案上的东西,当即开口干扰道,“你不再仔细查查主院的东西?查仔细些,别回头遗漏了什么,又说我们乌衣巷妨碍你们。”
“多谢提醒。”秦淮舟只回了这么一句,仍是不紧不慢检查桌上东西。
尹唯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烛台,进来就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上,替他照着。
屋中一下子又光亮不少,与此同时,梁眠也拿来了第三个烛台,捧着跟在苏露青身边。
两边各自查验,同时暗中盯紧对方动向,一心二用,倒也井然有序。
可惜何璞的书房虽然书纸信笺颇多,看上去却都和案子没什么联系,饶是如此,苏露青依然将找到的信件全部收拢起来,准备带回乌衣巷细看。
秦淮舟同样如此打算。
两边拼着收集信件的速度,堪堪打了个平手。
离开屋子时,苏露青不着痕迹落后一步,摸了下袖口。
那里收着一只空掉的小药瓶,是她趁着秦淮舟进门之前抢先在桌案底下发现的。
药瓶虽然已经空了,但里面应该还残留着些药味,如果能从这里面嗅出几样药材,或许可以知道何璞吃的是什么药。
走在前面的秦淮舟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她,“苏探事怎么不走了?”
苏露青若无其事走上前,“怎么?秦侯现在不怕乌衣巷先一步拿到证物了?”
秦淮舟淡声道,“此处多有古怪,苏探事还是小心为上。”
口中说着关怀的话,睫羽下的防备多得简直要漫出来,苏露青冷笑一声,在他的注视下,走进一侧厢房,进了何胥的屋子。
秦淮舟随后走进去,仔细查看屋内。
何胥的屋子相比何璞来说,布置要简单许多,也许是因为何胥自幼便身子不好,精力不足,大多数时候都要卧病在床。
“奇怪……”
梁眠进屋查看过一应器具,走到苏露青身边,低声耳语,“这些坐具上全都有被损坏的痕迹,新旧痕迹都有。”
苏露抬手摸了下缺角的桌案,问,“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损毁的吗?”
梁眠嘶出一声,“像手,脚,头……捶、踹、砸、磕出来的。”
苏露青将烛台凑近桌角,又向下移,看看桌腿。
漆在上面的漆有被摩擦蹭掉的痕迹,桌角的棱角摸起来稍有些硌手,仔细看来的确像是曾重重磕到地上过的样子。
“这……”梁眠不解,“何胥几乎可以说是柔弱不能自理,他哪来的力气这么暴力对待这些器具?”
苏露青直起身,看到秦淮舟刚刚从何胥的床榻那边离开,便也走过去,将烛火凑近被褥。
她闻到一股习以为常的血腥气,忽然问梁眠,“还记得之前进来时,院子里晾的东西吗?”
梁眠回想一番,“衣服,被褥……啊,”他气息一紧,“该不会都是何胥的东西吧?可他不是都死了吗?”
苏露青呵出一口气,“看来是没死透。”
“那、”梁眠又压低些声音,“那何胥棺材里的骨灰……又能是谁的?”
苏露青的目光往主院方向一溜。
梁眠倒吸一口凉气,此事太过诡异,他不敢随意开口下结论,只能将这个猜想在喉咙里滚过一圈,咽回肚子里。
“那我们现在……应该查什么?”他问。
苏露青走出屋子,“查查这府里的人都去哪了。”
从东跨院出来,四周愈发幽黑,只能看到各自手中端着的烛台放出的光晕,在漫无边际的夜幕下微弱如萤火。
秦淮舟是先于他们离开何胥的屋子的,这会儿并没有去别处,只等在院中,看情形,似是专门在等她。
苏露青停下步子,了然看向他,“大理卿在别处也是这般谨慎么?”
秦淮舟:“此处蹊跷过多,更要小心行事。”
能把不放心她必须看着她以免她暗中动手脚说的如此坦然,恐怕朝堂上下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互相提防,与其分头行事再分心揣摩对方用意,倒不如这般面对面盯着。
想到这里,苏露青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说的没错,既然迷雾重重,不如携手共进。”
秦淮舟点点头,“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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