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那样像?

思君念君,魂牵梦萦。

她再也拔不动腿,就僵持这转了一半的姿势,扭曲站着,杏眼圆睁,一眨不眨。良久,形形色色的人在她身后来去、吵闹,却再也听不到。

她眼里只有少年终于说完话,坐正身子,终于再次得见熟悉容颜。

是他吗?

她的心砰砰乱跳,越来越鼓噪剧烈,呼吸也彻底紊乱。

稀少的记忆突冒出新的一段:颌骨微凸,鼻梁高挺,一模一样的眉眼,还是他,仍穿记忆里最常穿的白袍,却星星点点全染血,仿若雪地梅花,那腰腹一处遍地红,里外浸透。她颤抖着手按住他的伤口:“阿湛、阿湛。”

她手上也全是血,好狰狞,像铁水一样烫,她慌乱了一阵,到后来两人似放弃挣扎,抱着说话,她的泪比断线珠子还落得快:“我是前世做了多少好事,今生能修来你……”

那人勾起苍白的唇,挤出一笑,尽力使声音不显虚弱:“是我前世修得好,才能和你成一对。”

筵席上,白袍人也侧首,后脑勺对她,但在转过去那一霎她瞧见他耳后小痣。

傍晚阴沉的天空突然出了太阳,一束日光直照到萍萍脸上,刺得她眼睛难受,禁不住眼泪夺眶。

止也止不住,默默地淌。

她压根没察觉先前的女使返回来。女使喊她不应,伸五指在面前摇晃。

还没反应,女使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望夫石啊?”

可不就是望夫石?

前面正是她的夫。

萍萍闻言泪流得更凶。

此刻临近筵终,已有一小撮宾客陆续离席。她见自家官人旁边的少年也挪凳起身,不由心下一紧,下意识朝前扑去。

再不要分开!

本来要去解手的袁未罗已经走出去数步,仍被吓一大跳。

萍萍从袁未罗身边擦过,扑入柳湛怀中:“官人!”

她仰起脑袋,凝视这张心心念念的脸,目光从左移右,顺着他的眉眼描摹,又折回,辗转流连。怎么看也看不够,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分唇呢喃:“官人。”

萍萍将侧脸缓缓贴上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摩挲,感受他的体温,而她的两只胳膊早在刚才抱住时,就已绕到他背后,牢牢箍住自家官人的腰,泪还在落,很快浸透他的圆领袍:“你终于来找我了,官人……”

萍萍忽觉手上一痛。

她低头,瞧见他正一点点抠开她的手指,将缠在他腰间的手掰开。

怎么了?

萍萍错愕,才刚重逢,她手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浸染他袍角余温。

她本能拽紧不放,柳湛毫不犹豫加重力道,两声骨节脆响,萍萍疼得咬牙,忍不住抬头轻喊:“阿湛,你拽疼我了!”

兀地愣住。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重逢至今,自家官人的脸上从未显现本分激动和欢喜,他的眸子是冷的,神色也始终淡漠。

平静得像置身事外的看客,只有微压的眉角才暴露几丝若隐若现的嫌恶。

怔楞间,萍萍的手被柳湛果决甩开,她的心也跟着一空。

甩掉粘在身上的“脏东西”后,柳湛后退半步。

萍萍被刺得眼睛发酸,又开始不受控地流眼泪。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连呵了三、四声,萍萍迟钝转身,才发觉周遭已经聚拢不少人,台阶上立着一群男子,老少皆有,不认识,但看穿着,非富即贵。

萍萍吸了吸鼻子,抹干净眼泪。

人群中央的白发老翁急下台阶,抬臂温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人正是林元舆,他在前厅吃酒,听闻响动,随众人回首,却见是一厨娘打扮的小娘子拥抱柳湛,顿时酒全醒了,放下酒盏,匆匆赶来。

林元舆一动身,胡忠恕等人也跟着走,胡忠恕见是林公长随被扰,还斥了两句。

萍萍启唇正要作答,柳湛却比她快些:“这位小娘子认错了人。”

他的嗓音柔和低沉,没有刻意讨巧却甚是动听,在场一些背对柳湛的贵客,原先想着长随厨娘,由他们去吧,此刻听了声音,心里痒痒,禁不住绕到前来见见声音的主人。

一瞥之下,人面比嗓音更令人痴怔,好些人定在原地。

萍萍却是另一番心境,柳湛的声音,就是记忆里不断回响过的,无比熟悉,自家官人的嗓音。

可泪眼朦胧,痴痴凝望,官人却再没有没有回应她一眼。

萍萍急得胸口起伏,不由自主朝柳湛那边走:“怎么会认错呢?阿湛,你不记得我了吗?”

柳湛反剪双手,轻巧左避。

“我是萍萍啊!”

“阿湛,我是萍萍!”

一个激动,一个冷漠,围观的人尽瞧在眼里,已自咂出七七八八。胡忠恕儿子胡瑜是本地刑狱提点,比别人又多看一层——林公那长随右手始终反扣手腕,是按着袖剑,随时随地提防那小娘子。

胡瑜便在胡忠恕耳畔提醒:“爹爹。”

胡忠宽会意,眨了眨眼,胡瑜随即招呼今日来吃席的差人:“来人,将这厨娘乱棍打出去!”

差人们立刻上前,缚住萍萍两只胳膊,往背后反拧。萍萍一面挣扎,一面下意识向柳湛求救:“官人,救我!”

砰——

一棍子狠击上萍萍后背,她站不住往前搀,口中续唤:“官人,救我!”

柳湛却无声后退,直至阶前,回头同林元舆等人淡道:“我不认得她。”

萍萍楞了一楞,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阿湛不会援救她。

这后知后觉令她极其难受,脚下发凉。

砰砰又是两棍,差人们下手极重,血腥涌上萍萍口中,她却不管不顾,只盯柳湛,记忆里亲密的夫君遥远伫立,冷若冰霜。

她一字一句吐道:“官人我是萍萍,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成过亲,拜过堂,行过礼,洞房花烛,挽臂交杯,约到……”

她本来要说“约到白头”,但至“洞房花烛”那句,周遭看客遐思翩翩,不禁都拿眼笑觑萍萍和柳湛,窃窃私语。

柳湛面上愠色一闪而过,瞥了林元舆一眼。林元舆会意,又转交待胡瑜父子。

“从前你说我们要在润州开汤饼店,还说……”萍萍咽了口血,还欲继续讲下去,胡瑜手下的差人已经操起地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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