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倘若都能用理来理清,世间岂还能多纷扰?

霍擎深知,嬴忱璧对他早逝的亲娘饱含深情怀念和憧憬,摆再多道理都不可能让他承认他若是由亲娘养育长大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便主动给个台阶下。

“你应该能猜到你大哥二哥迫于各自生母在童年时就有多少重负,你三哥蜀王的往事,你也晓得了,你四哥和六弟还有七弟都不容易,相比起来,你算不算幸运?是,你还有三个小弟都没遇过坎坷,但你若是非得想跟这三个弟弟比,老头我就没得说了。”

嬴忱璧闭闭眼背过身,仰头,眼底已泛酸:“老国公退下吧,朕想独自安静会儿。”

“你祖父厉害吧。”霍擎坐定道,嬴忱璧没心情理会没话找话的反话,再令退下。

“你小子不觉得你祖父厉害吗?”霍擎威胁:“你敷衍我没啥,但你若是对你祖父不敬可是个大问题,外祖父我必须找我女婿谈谈,让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霍擎嘲笑他:“皇帝头上还有位太上皇是不错,是我的女婿和外孙就更不错了。”

嬴忱璧懂了,问题根本不在于他能不能撑住不摆皇帝的谱,而是在这位老国丈面前,他压根儿就摆不起皇帝的谱。嬴忱璧握拳冷静,心里腹诽你绝对故意报复我刚才没有应承你,你让我怎么违心应啊,转过身,委婉道:“我祖父生前,皇权多少旁落了吧。”

霍擎打量般看看他,问:“你认为你爹比你祖父厉害?”

嬴忱璧不语,相当于默认。霍擎笑笑:“人到死才能盖棺定论啊。”他老头揉揉眉头,倒真有点难受:“人一生,到死都不惑、到死都没怎么偏离初心才是真厉害啊。可你看你爹,他都变成什么样了,比起他十几岁二三十岁时简直是在造孽!”

嬴忱璧不同意:“我父皇没让皇权旁落,这就比祖父厉害多了吧。”

霍擎注视这外孙几息时间,若有责备意:“你是真不愿意动脑子,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皇帝之后生出的弊病还是你自童年起就有的自以为是,恰如你自认为养母和霍家不会对你好,从而打心底里排斥霍家乃至怨恨霍家,但我劝你最好改掉这弊病。

否则,你当然还是能开创你想要的恢弘盛世,但你嬴氏皇族的气运怕是要走下坡路了,自你而始走下坡路,任你再多本事都只会是皇朝最后的兴盛。”

还想挣扎挣扎给自己辩驳他没有怨恨霍家的嬴忱璧滞住,他看向眼前的老者,眼神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戒备,展笑道:“是吗?那么朕就请您老赐教了。”

戒备什么呢,自然是戒备他居心叵测有意蛊惑圣听误导皇帝。

霍擎没把这外孙的戒备当回事儿,拿茶壶倒杯茶喝,饮毕,气运丹田,一脸痛心疾首:“有多少你数得出能堪大用的老臣和家族是从肃宗朝过来的,皇家宗亲尤其是老秦王,你这小叔公当年没兵权吗,你祖父若是想除权臣,一声令下,宗室会忍吗?

护国公府原家忠君爱国,原家是尊奉皇帝还是屈从权臣,会有疑虑吗?肃宗皇帝在位期间晏家独揽朝纲,有多少人家眼红,又有多少人家想取而代之,你瞎了,朝堂人才济济,你难道当大臣们都见不到肃宗皇帝不能行离间挑拨之言吗?

没看见你祖父肃宗的原配桓皇后都不安于后宫都要削尖脑袋往前朝争权,若非肃宗皇帝愿意捧晏家,晏家还可能权倾朝野吗?倘若坐龙椅的是个傀儡,会有多少人家蠢蠢欲动妄想由自家来摆布这个傀儡,你不长脑啊连这点事都算不了吗?”

到热血沸腾慷慨激昂时,霍擎忍无可忍痛斥:“老头我嫌自己累啊,我真懒得骂你,但你自己看看你,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脑子里装得全是石头,不骂你行吗,肃宗大智若愚,你爹也是个深思熟虑的,你呢,你什么样啊?!”

正徽帝嬴忱璧苦涩低头,或许他在老人家说一句时就预料到他低看他的祖父了。

霍擎抄起水果砸,嬴忱璧被砸中脑门,若无所觉,果子掉落,他伸手接住,凝视半响,他抬头振作道:“老国公,朕不懂,我祖父怎会反而信重晏家;且不论宗亲,桓皇后跟他是原配夫妻还有儿女,自是桓皇后跟他亲,祖父怎会反而向着晏家?”

“真没想到你还是个任人唯亲的德行啊。”霍擎冷嘲热讽:“你都任人唯亲了,你媳妇和忠毅伯府还没出头真是奇了怪了啊。”他猛地了然:“哦,懂了懂了,是被你爹压着呢,看来霍家按你的意思把你最亲的媳妇给拔除后,我霍家将来真是难逃死路了。”

“老国公,朕不是任人唯亲,朕只是表述不当。”嬴忱璧莫名涌起股焦灼感,无奈道:“我祖父当年既然未被架空,为何还要捧出个权臣来?”

霍擎无语:“你祖父不爱处理国事啊,你还想规定皇帝就必须爱处理国事吗?”

嬴忱璧被这不负责任还敢理直气壮的德行给噎到了,强烈谴责:“什么话,处理国事是皇帝责无旁贷的份内之事,哪有不爱处理国事就撒手不管的,成何体统?”

“你有点眼界吧,你做皇帝眼界这么狭窄,你成何体统?”霍擎凉凉反压:“难道处理国事是做皇帝是否尽责的标范吗?你狭不狭隘有没有点见识啊。

你祖父在位期间朝堂清明,对外抗击外敌入侵,对内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常年有盈余,怎就不是贤明之君了?他不爱处理国事而已,这也值得你吹毛求疵?”

嬴忱璧差点被气到:“肃宗朝没出大乱是我祖父运道好,倘若——”倘若运道不好卡在对面老人瞬间冷下来更似有暴风来袭的凶煞眼神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教导那么会儿还能不假思索吐出运道二字是真踩到霍擎的怒火了,他顷刻间耐心耗尽:“靠运道好能稳坐江山?”霍擎气笑了:“是老头我的错,是我刚才看错了,你不是不愿意动脑子而是你不耐烦听我教诲,你不耐烦你早说啊,何必这样羞辱人!”

“咱本就没什么情义,再虚与委蛇是真没意思。但若陛下坦率些,老臣又怎会犯到您面前来讨嫌,害您不耐烦这么会儿实在不是老臣的过错,您就自个儿担待吧,臣告退。”霍擎拿过拐杖撑着拐杖站起来就走,嬴忱璧愣下忙一个健步冲过去阻拦。

“老国公,朕没有不耐烦,朕很感激您的教诲,朕只是,朕只是……”

“只是认死理儿?”霍擎打断他讥讽:“只是你生性就如此偏执,只要是你认定的,你都雷打不动固执己见,不管对不对,你只管认定到底就对了?”

“您老就这么看待我?”嬴忱璧自嘲,霍擎好笑反问:“那老头我应该怎么看待你啊,我训斥几回了让你动脑子,你当回事儿吗?你有脸啊,你有脸怎么不去湖边照照自己,能敷衍的敷衍,不能敷衍连句话都说不起,你是皇帝当然尽管撒泼犯无耻。”

嬴忱璧攥拳,难言的难受积压在胸腔让他涌起久违而熟悉的童年里的心酸委屈。

“朕只是多年习性难以在一时间转变,朕会改掉这弊病,老国公就原谅朕这回吧。”

霍擎打量他两遍,脸色稍好些,拄着拐杖退回大石前准备坐,可还没落座,看到这外孙走动似也有要坐的意思,当即一拐杖过去敲他小腿立规矩:“让你坐了吗,你还有资格坐着听训吗,认个错你就当事儿过了呀,你咋那么美呢,给老头我站着!”

嬴忱璧想,他这是被当成孙子训了吧,是吧,是吧?宽慰好自己,再走到老人面前,他尽量不拘谨:“您老想表述的,是,我祖父至死都信赖摄政王吗?”

“人心坚定有多难,何况是皇帝。”霍擎望着眼前呼之欲出的凌云壮志,念起他过许多年才感悟到肃宗皇帝的高明,在差不多的年纪里,他自问达不到那样的火候。

“你祖父是真厉害,晏家拥戴他,摄政王为他挡刀挨枪舍命救他,他就对晏家好到底,封异姓王,英王的爵位世袭罔替,朝堂国事尽托付与之,更是给足信任。

当年多少人家眼红晏家,多少人打量着肃宗皇帝好性儿见缝插针地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指摄政王是在架空他欺辱他连晏家想谋逆都嚷出来了,连桓皇后一个妇人都敢扯着给丈夫出头的旗号明火执仗上蹿下跳妄想牝鸡司晨,当肃宗皇帝眼瞎吗?!”

然话锋一转,霍擎又是感慨:“五十年了,晏家至今安好,权臣能得到这样的好下场,古来有几个?你换个想法看,肃宗皇帝垂拱而治,他们何尝不是一场君臣佳话?

你爹又何尝不是真心对晏家好啊,否则晏家早没了,这归根结底还是你祖父慧眼识人更是信念坚定,换作你,你能有这般坚定的心性吗,你祖父厉不厉害?”

“我做不到。”嬴忱璧这下是真不假思索:“我不可能容忍一个独揽朝纲的权臣,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祖父厉害,但对祖父的认知确实是场颠覆;祖父这份坚定,我钦佩,但不认同,难道您真觉得将朝堂国事都托给臣下捧出个权臣来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吗?”

霍擎注视他少倾,老脸暂且还温和:“既然已经颠覆对你祖父的认知,为何不进一步想你祖父慧眼如炬手腕超群,肃宗皇帝有识人之能更有把控朝堂安定社稷的大能,他只是不爱处理国事,难道他不爱处理国事就意味着他没本事吗?笑话!

你有何不能想,你祖父既然敢捧出位权臣来,他就有本事握得住这个权臣呢,甚至于他就是故意推出个权臣来挡在他前面,好利于他纵观朝局总揽天下?”

嬴忱璧眼含惊奇,显然有点被这奇思妙想吓到了,他祖父能有那么高深?

没回应,嬴忱璧皱眉思索,霍擎又看他小会儿后翻脸发难:“哪怕你不愿意多想,他们二位都逝世三十多年了早已盖棺定论:肃宗皇帝没有看错人,对得起祖宗社稷对得起臣民;摄政王没有辜负肃宗皇帝,对得起皇家对得起天下,他们留下的是承平治世。”

闻言,能预感到即将被谴责的嬴忱璧停止自己的思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霍擎。

霍擎温和褪尽锋芒毕露:“你认为你爹是因温献皇后之故才会至今顾念晏家,难道你连这么点小事都不会深想吗?若非肃宗皇帝与摄政王和睦融洽,你爹还可能会喜欢晏家女吗,莫非你觉得你爹能喜欢个欺辱他爹跟他爹剑拔弩张差不多是仇人的仇家女吗?

你把父亲想成了什么样啊,你对祖父又是有多大不满,所以你无视你祖父的功绩,对着已逝的长者连至少的敬意都没有就只想挑刺,逮着一个没有造成危害但你认为不妥当的瑕疵就要穷追猛打不狠狠批判就不能罢休,你的多年习性就是刻薄吗?”

嬴忱璧倏然凶狠瞪他,霍擎浑然没看在眼里,乘胜追击道:“昨天,你还对姬沛挑刺,只因霍秦川说姬沛淡泊名利,你就挑刺了是吧?

在姬氏一族近乎阖族被灭的惨烈前、在你的祖母是迫害姬氏一族的罪魁祸首时,你只想怪怪姬沛怎么淡泊名利还要出彭山来害你祖母造杀孽损了福泽,是吧?”

“朕没有!”嬴忱璧疾声抢话,像个固执的孩童:“朕只是合理质疑。”

“那这许多年怎么不见你合理质疑你媳妇和芮家呀?”在意与不在意,实在惨烈吧?!霍擎能理解嬴忱璧在意媳妇和芮家人还感触不深,眼下的对比是真让他觉得讽刺得太惨烈,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品性才会对旁人刻薄而对自己人近乎卑微讨好?

难怪他孙女不相信嬴忱璧,霍擎都有不想再理会的冲动,这种皇帝,霍家想仰赖他求个将来的退路?呵,是不是霍家靠太上皇乃至豁出去搏一把都比寄望他强得多?

“你那位媳妇和芮家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儿,以你这刻薄爱挑刺的性情,这许多年怎么不见你合理质疑他们?”霍擎淡淡的,比起还有情绪波动的冷或怒,这种淡就是彻底漠视:“还是说,你只对外人刻薄,你媳妇和芮家人是你划定的自己人。

对于你认定的自己人,多糟烂都无妨,多糟烂你都要捧在手心里将他们护得密不透风。又或者,除了你自己和你认定的自己人,你骨子里对谁都看不顺眼,包括你爹和你祖父,我霍家反而应该感恩,你怨恨霍家不是针对霍家只是一视同仁地刻薄。”

嬴忱璧不自觉紧绷,拳头捏得像是想把骨节捏碎,心里更闷得像是都把喉咙堵着了让他发不出声音来。霍擎拿起拐杖就走,嬴忱璧迈出沉重不少的步伐追上阻拦,龙颜恳切还有丝跟他既违和又相融的可怜:“朕在改,朕会改好的,老国公就相信朕吧。”

“在你想要认同而别人没有给你认同时,你是不是向来只觉得是别人对你有偏见而从来没有反思过根源出在你自己,是你自己做的事就没法儿让别人相信你。”

霍擎克制道:“我也想相信你啊,我女儿养育你长大,我不想跟你结个善果吗,可我敢相信你能相信你吗,你的祖母对姬氏一族罪孽深重,你没有怜悯没有愧疚反而刻薄人家,你对你早已逝世的祖父都要再三挑剔,可你对你认定的那群人呢?

你媳妇在盼着你早死啊,若有契机,她做得出来害死你吧,芮家是想将你敲骨吸髓吧,这么群玩意儿,你照样能捧在手心里爱护十余年,你的亲疏区别得有多血淋淋啊。你对霍家积怨不满二十多年,你让我怎么相信霍家将来在你手里还能有活路?!”

倘若晏霁之此时在场,怕是真的不能不再感喟:嬴忱璧真是想把自己坑死。

正徽帝嬴忱璧倔强对峙,谁还没有点委屈,谁还没有个行差踏错时,他在改啊,为什么就不能看他的好非要拿往事来跟他算,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信任?

难以想象,嬴忱璧满布凶光的眼底还有丝如孩童般脆弱的哭腔,就像只还在幼龄的小狼遭遇袭击后拼命对抗要保护自己,但他就不说话,越被质疑越要死扛硬犟。

霍擎真嫌糟眼睛,皇帝这么副像小娃受诬陷受委屈的德行,想叫他怎样啊?

“转过去!”

老人家冲天一声吼,嬴忱璧梗着脖子抿抿唇,自觉知晓对方意图地转过身憋劲负气时,猛地一棍落在后背,他不可思议地呆了呆,还没做反应,密密麻麻的痛打袭来,还有霍擎的咆哮在耳边炸响:“兔崽子,吭一声能咋的,闷不吭声你就有出息了?

打量我不晓得你那点小九九啊,你就自觉你比你爹和祖父都强多了是吧,你可真是有脸自鸣得意啊,你爹好歹前半生很清醒,朱家在他娘活着时就没有能出头的份儿,你呢?你爹当年若是妥协了,你被朱家人夺走,你以为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心心念念自觉能给足你完满的亲娘连你的小命都顾不了,你若跟着她过活,你以为你能活得下来吗,你爹的后宫有多残酷,你瞎啊,没看见你有多少没出生没齿序的兄弟吗?就算你能活,可被朱家捏着,你那个娘除了抱着你哭还能抵什么屁用?!

当你亲娘早死就可着劲儿缅怀想象若你养在生母膝下该有多好,明里暗里中伤我女儿,看我霍家睁只眼闭只眼,自觉你是皇帝就得寸进尺犯无耻,你要不要脸啊……”

自卑偏执的娃最忌讳什么?对了,忌讳被忽视,把他痛打一顿可能都算不了什么,但你要是忽略他无视他,那后果可能就能堪比滔滔不绝的黄河水,能被他记账到天荒地老。

嬴忱璧心病未愈,触及到他揪心的痛处,他保管能瞬间回到童年时的心境。

霍擎打累了,回到原位坐下来歇歇,嬴忱璧别别扭扭慢吞吞走去老人家面前。

“刚才的事咱就互相抵消了,同意哇?”霍擎还友好地扔只桃给他,嬴忱璧接住桃子,仍然没说话,霍擎利落做主:“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谁有那闲情跟你玩猜猜。”

嬴忱璧依旧未语,霍擎懒得再搭理,喝着茶靠着旁边的大石缓缓劲儿。

他俩都缓足,霍擎忆往昔:“你祖父肃宗皇帝还有一点很厉害,他不畏惧死亡。姬沛是摄政王为肃宗皇帝请来的,昨儿个霍秦川应该说了,彭山姬氏一族有自远古传下来的宝物,你以为会是什么宝物才会使得你爹默许朱太后和朱存焳做出屠族这种事?”

心知肚明的嬴忱璧装得将疑将信中带着点戒备,既愿意相信他又不敢全信怕被他糊弄,即不知情情况下应有的正常表现,但,就是还是不吭声。

霍擎随他装闷葫芦,自顾给答案:“传言是能改天换地扭转乾坤重塑光阴的宝物。”

嬴忱璧装得满眼难以置信,霍擎也没多涉及,自然过渡到:“摄政王请姬沛出山是为肃宗调理身子骨延年益寿来的,只是你祖父肃宗皇帝自己看得很淡,生老病死,谁都要经历,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皇帝都逃不过,何必太强求。”

“姬沛,姬沛是姬太妃的弟弟?他当时应该还很年轻吧?”嬴忱璧终于开尊口。

“三十五年前十六岁。”霍擎顺溜应,嬴忱璧险些呛到:“十六岁?”

“你想质疑啥?”霍擎猛烈抨击:“自个儿愚笨,你就当这世间没有惊世之才啊。”

嬴忱璧抿抿唇昂过头,霍擎瞥瞥他这副不服气的死样,端起茶碗啜一口,心平气和道:“话都到这儿了,咱就再聊聊惠宗皇帝,你看你这位伯祖又当如何?”

“莫非惠宗也有可取之处吗?”嬴忱璧有经验教训地不再固执己见。

“我朝首开科举,谁呀?”霍擎反问,嬴忱璧愣下,倏然想到:“是惠宗?”

“对,老头我当时十岁,六十一年了,就是惠宗开的科举,惠宗皇帝登基没两年就开了科举。太宗皇帝雄韬伟略,可饶是他,在位期间都始终未开科举。”霍擎语重心长:“忱璧,一个刚登基就大开科举的皇帝会没想大展宏图做出番伟业来吗?”

嬴忱璧哑然,突然间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可,惠宗在位才不过九年而已,他在位期间嗜杀成性、沉溺声色、宠幸奸佞搅得朝堂内外乌烟瘴气乱象横生、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倘若他想大展宏图做个有为之君,才几年,他怎么就能堕落成一个昏君?”

霍擎伸出手臂,嬴忱璧没懂,霍擎再抬抬手臂示意,嬴忱璧奇怪看他,霍擎愤愤骂道:“我对霍宝鸾就没啥耐心,你果然是霍宝鸾养大的,跟霍宝鸾一样不招我耐心,愣着干啥,不到三十岁就这么没眼力劲了还像什么样,还不快过来扶着。”

你刚打过我好吧,你把我想得也太没脾气了吧,嬴忱璧忍住,往前走过两步,伸手去扶这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者。霍擎搭着外孙的手臂站起来,毫无预兆地一派慈祥:“孩子啊,你的祖宗们在天上看到你都会很高兴的,嬴家有你是嬴氏皇族的福气。”

嬴忱璧对此不咸不淡的回应:“老国公莫不是想拿朕来逗闷吧?”

“想让昌隆侯死得对社稷最有价值,是吧?”霍擎满眼意味深长,嬴忱璧怔住,这感觉就好像不被家长重视的小辈暗自发愤图强着想叫长辈刮目相看时突然被挑破了,他虽然没想隐瞒也没想证明什么,但猝然被老国丈看穿,他…他忽就不知该如何。

嬴忱璧抿唇不语以沉默掩饰,霍擎拄着拐杖拍拍外孙的手,在这刻格外感慨:“前朝大肆打压门阀世族,立国五十余年亡国。前车之鉴在前,我朝立国初期想都不要想去动世家,传至你曾祖,太宗皇帝几经犹豫思量还是连科举都没开。

你伯祖惠宗继位时你嬴氏皇族立国近四十年,我相信,惠宗登基时必然想过要在他手中把世家彻底打压下去,可哪有那么容易,否则太宗皇帝何至于连科举都没开。”

“惠宗败了,还一蹶不振把他自己都废掉了。”霍擎老眼炯炯措辞铿锵,不惮以最大的危机揣测:“你想过没有,你祖父肃宗继位时接手的是怎样一副烂摊子,假若肃宗皇帝没有安邦定国之能,会不会你嬴氏皇族也将立国仅五十余年就亡国?”

嬴忱璧瞳孔一缩,荒谬二字愣是怎么也呵叱不出来,更是对他祖父彻底感观。

“但你会成功的。”霍擎抓着外孙的手臂,把他想要的信念给他:“你祖父在位二十载,你爹在位二十八载,单他俩就有将近五十年的经验能给你借鉴,何况立国百年,时机确实到了,上天还给你送了份大礼。孩子,你得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jjshu.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