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
乔文心一怔之后竟笑出了声,“你居然觉得我是好人?”她笑得厉害,一时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连红岫和绿翡都颇为讶异地看着她。大笑许久后,乔文心骤然一顿,冷声道:“好人就活该多受罪吗?分明可以袖手旁观,只因为一句‘好人’,就把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头上,从此招来无穷祸患——这样的好人,为何还要去做?!”
程娇静默了一会儿,道:“有句话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古有孔夫子,于春秋礼崩乐坏之时奔走诸国宣扬周礼,后有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北伐曹魏。而今朝,亦有闻小将军,六年前凉国十万铁骑南下攻我大文,闻小将军仅以三千兵马坚守陈家谷近一月,王先将军才能绕后断敌军粮道,大败凉国,我大文方得六载安宁。彼等圣人、英烈,行义举时未必想的是日后定能名垂青史,他们想的,或许只是自己心中信奉。”
程娇道:“所谓做好人、行好事,从来没有应不应该,以此为由逼迫他人的,都不过是小人之举。但很多时候,挺身而出只在一念之间,那一刹那,不会想到任何利益得失,他只是自己愿意。”
澜月阁厅中一时死寂无声,红岫和绿翡都担忧地看着乔文心,而乔文心没有说话,她长久地沉默着,唯有眼眶渐红,倏忽滚落一滴眼泪。
乔文心喃喃道:“这就是你当初做出那般选择的理由么?”
她轻笑了笑,道:“你说得很好,但有一点不对。”她抿紧了嘴,倔强道:“那个叫闻颂的,他只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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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乔文心起身离去,程娇被红岫和绿翡客客气气地请出澜月阁,她才猝然回神,担忧地问花月,“刚才夫人那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花月无奈道:“也不算你说错,只是你提到的那位闻小将军,他……他是夫人的旧相识,所以夫人难免有些伤怀罢。”
“竟是如此?”程娇又惊又悔,她此前远在扬州,如闻小将军那等边境烈士的光辉身影在她心目中跟神仙差不多,却不曾想到她心中敬仰的神仙,却也是旁人日思夜想的故友旧识。程娇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这张嘴,净提人家的伤心事了。”
花月忙拦了下,道:“此事并非你的过错,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夫人她也不会责怪你的。”顿了顿,花月又道:“不过你今日真是厉害,竟然敢正面和二夫人较劲。”
程娇叹声道:“若是无人阻拦,婵娟她真的当着那么多小厮的面被扒光衣服的话,她也就活不下去了,只能去寻死,所以我非得救她不可。”说到此处,程娇不免蹙眉摇头道:“二夫人真是太狠毒了,她这是故意想要逼死婵娟……也不知婵娟究竟是如何得罪她了。”
花月道:“其实,纵然是二夫人心狠,婵娟自己亦有错处。她是家生子,老子娘原都是伺候老太太的家仆,因侍奉得宜,老太太特许放了身契,叫他们自去外头做良民的,是婵娟自己贪图姨娘的位置,爬了二公子的床,这才落入二夫人的股掌中。”
花月淡淡道:“老天是给了她机缘的,是她自己不珍惜,才落得如今的下场,这样说来,今日之事,竟也不能全然怪罪于二夫人,婵娟自己也免不了一声‘活该’。”她说着,却见程娇不知道何时停下脚步落在了后头,忙笑问:“怎么了这是?”
却见程娇在原地怔然许久,却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花月,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花月一愣,“什么?”
程娇道:“这世间留给女子,尤其是如婵娟这类深宅大院里丫鬟的机遇太少,她不曾读过什么书,也没人教导她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她即便被放出府,顶多也是找个农户商贩嫁了,出嫁之后便要操持全家生育孩儿,所过的日子甚至远远不如在韩家当丫鬟,如此算来,给二公子做姨娘通房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时代如此,非女子之过。”
花月听着,不知为何心头竟起了几分火气,她道:“深宅大院里头的丫鬟又不止她一个,为何独她不知廉耻地去爬主子的床?再者,既做下这等事,遭二夫人忌惮厌恶,那也是可以想见的,万事有得必有失,她既耍了花招,留在家里成了通房,自然也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又有什么好啼哭的?”
“爬床这样的事,是婵娟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吗?”程娇反问。
花月霎时哑口无言,“这……”
程娇道:“婵娟再如何,顶多只爬了二公子一人的床。可二公子他却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竟全都是那些通房们蓄意勾引,而二公子则全然单纯无辜么?若说有得必有失,婵娟所得之物于二公子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她若因此理应要遭受二夫人诸般欺凌的话,那二公子呢?他应受的报应又是什么?”
“二夫人所受的痛苦,也皆因二公子而起。面对自己的夫君,她不敢高声,转而却将怨气倾泻在通房们身上,这何尝不是一种无能与懦弱呢?而整件事中的始作俑者,二公子分明获利最大,但从上到下,无论老爷太太还是下头的丫鬟小厮,竟无人觉得他才是那个犯错最大,最当受责罚之人,他的诸多荒唐行径,仅仅用‘风流’二字,就被轻轻遮掩过去了。”程娇黯然道。
花月怔然许久,眼中一时迷茫一时疑惑,半晌才道:“……那又如何,谁叫他是家里的少爷。”
程娇叹息一声,道:“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无奈。这个问题的根本,或许永远也无解,我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尽力搭救那些可怜的女子。”
花月暗暗一撇嘴,又笑起来,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好啦,你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给自己平添那许多烦恼作什么,只出了力,不教自己心头有愧便是。主子们的事,又哪里是我们能插手的?”
程娇点点头,“你说得对,二公子的事,我们没法子,只有主子们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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