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液河流缓慢地流淌，几颗竖瞳眼珠挂在岩石堆上转动，像被人安置于此的监视器，视线拉远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铜黄眼珠围绕城堡形成了包围圈。
从城堡洞窗望进去，绿雾被人反复冲散。
柯巫单手扶楼梯，撑着身体翻越一层层布满灰尘的台阶，异变人的血沿着阶梯淌了一路。
柯巫跑得快和队友拉开距离，有月坛在带路，他们几个也跟得上。
霍闪明白柯巫的意思，他追逐着异变人的同时也在照亮柯巫前方的路，能见度不高，只能保持五米距离，绿雾即使被催促流动也无法快速为众人让道。
柯巫的速度没敢加到最大，她始终保持一丝谨慎，能抓到是最好的，抓不到就慢慢找。这里的异象太多，刚才的人影居然在她面前一点点异化。
霍闪的光球随着阶梯转了两圈，光映出几人在楼梯间奔忙的身影，他在脑域里发文字：前面有障碍物阻拦，你们过不去。
障碍物？
异变人不正好没地方逃了，柯巫还没高兴一秒，霍闪说：它钻过去了。
他总是比柯巫早两秒看到浓雾中发生的事，柯巫不信她过不去，于是视野里调升速度，向前闪出五六米后她直挺挺地停在了一道铁刺门前，脚在地面刹出黑痕，柯巫脑门前一根铁刺直直抵着她的头。
半镂空的铁刺门后柯巫只能看着异变人的鱼鳍背隐没在绿雾中。
柯巫一动不动，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那玩意是怎么钻过去的！
霍闪亮了亮光，正要开口，柯巫看出来他要回复，突然又说：别回答，我自己找。
说完柯巫转身，回看紧跟在后的队友，和他们商量对策。
霍闪被空在一边，光芒黯淡，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柯巫不需要他的回答，只需要一串文字，或是利用他本身的特性，他们的境地便会迎刃而解。
霍闪无法理解，球体慢慢落低了很多，只到了人的腰部位置。
最近这段时间，他学到了很多这个世界的表达，但要如何描述他现在的状态呢？
霍闪“看向”被几人围绕的柯巫，她在认真教队友们如何利用自带夜视功能增大视野范围，分析现在的处境和遇到的危机。
他有点...
想探知柯巫的想法。
电磁球的情绪波动很难被人察觉，却也十分容易被柯巫发现，球体的光流动速度，体内的积云是否翻涌，他的光闪与停顿，柯巫一转眼便能看出点什么。
柯巫只是短暂地瞥了霍闪一眼，看看他在干嘛，就见他极为快速地频闪两下，快到肉眼难以捕捉，这是干嘛呢，回应她？
没多想，柯巫将重心放在周围环境上。
而霍闪却为刚才的跃跃欲试感到——
害怕？
是用害怕形容吗？
他能对其他三人轻而易举地进行感知且不会被人察觉，但柯巫不行，他们交流过的，她也很敏锐，或者说，她已经在了解霍闪了。
霍闪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柯巫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试探，被发现了她会......生气吗？
阴暗与森绿充斥着这片区域，夜视仪打开后眼前皆布上了一层绿，不过这反倒让视野开阔了很多。
柯巫能正常看清周围10米的物体了，她没空分心注意霍闪，它能无视一切伤害，但他们几个不行。
城堡不知道有几层，刚才他们还能从上往下看粘液河流，现在下了几层楼梯后，柯巫感觉他们似乎进入到地下了。
柯巫沿着铁刺门向右看，一眼望不到头，门的左右都用了砖块堆砌，长满了青苔，缝隙间没有黑粘液的渗出。
炽光向前走了几步，她小声惊呼道：“我这有毛发，是刚才极夜手里的那种。”
几人瞬间被引去了，月坛伸出手展示，拨弄几根灰毛：“我也捡到了，这些辐射异兽会掉毛，我们会不会进到了他们的巢穴里啊。”
“那辐射浓度会很深，”炽光说，“正好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柯巫没搭话，她盯着铁刺门看了会儿，现在她有蚕食这个力量型选手，破坏这道门应该不在话下，但她怕搞出动静，灰影是什么生物还未可知，异变人究竟有几个也不确定。
还是以调查探索为主。
了解危险生物才能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柯巫眨了眨眼，抹掉眼珠上覆盖的那层绿膜，她沿着铁刺门的那面墙壁走：“你们辐射值多少了？”
“91。”“90。”“91。”
浓度误差不超过五，他们的检测功能没受到影响就好。
“刚才下了几层楼梯，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城堡的地下区域，”柯巫单手握刀，始终将墙壁当成定点往前行进，她的视线不断扫过周围，“带毛怪物和刚才的异变人我猜测就在附近，先在这层看看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变物。”
“我可以破开这个门，”蚕食的话不多，不过都很关键，他靠近铁刺门，手捏住尖刺，手指用力不过两秒，尖刺被捏得弯曲，他随手丢在地上看向柯巫问，“不是要捕捉异变人吗？”
柯巫摇摇头：“破除门的动静太大了，不了解这些怪物的伤害值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一点。”
蚕食：“我们四个人可以打得过。”
柯巫：“你知道我们要打谁吗？”
蚕食被问住了，他手臂粗壮，抱在一起比柯巫宽了一圈：“带毛的怪物，还有刚才那个异变人。”
“你知道它们身上带有什么伤害特性吗？”柯巫追问，“一个还是五十个，两种辐射怪物还是十种，你准备一打十，还是一打百。”
一连串的话把蚕食问懵了，柯巫发现了，几人的最大问题就是被灌输了战斗的程序数据，认为面对危机只需要打就能解决，虽然这也没错，打确实能解决大部分危机，但有时需要思考。
虽然地图是她随机挑选的，但他们早晚都要应对更复杂的情况。
柯巫缓和语气说：“先学会观察吧，好了，不要耗时间，尽快把城堡内部摸清楚。”
炽光伸手拍了拍蚕食肩膀，安抚他说：“万一遇到危险，我们还得靠你带着逃跑呢。”
团队作战的矛盾是难以避免的，只是柯巫没想到的是，仿生人居然也迈上相同的路，这或许就是性格设计的问题。
四人一球走进浓雾深处，一不小心便会迷失，不知何时绿雾已经附着在他们身体的表层。
柯巫的头发湿哒哒的有些沉重，她伸手捋了下，指缝间便有些许青色植物碎末，就像墙壁上的青苔。
这种东西会对人有什么影响吗？
几个仿生人在最开始就免疫了很多人会遇到了危险，比如呼吸，身体皮肤接触到的方方面面，他们算是开挂进辐射区。
铁刺门所在的这层楼比起刚才他们所在的那层要更大，柯巫让几人把墙当做固定点，沿着走，墙的另一面可能就是另一番世界，异变人和灰影大概率就在门后。
窸窸窣窣地脚步重叠，柯巫凭借移速不断向前闪现探路，每闪出一段路，地面就会飞起碎绒灰毛，随着深入绒毛越来越多。
月坛戳了戳炽光，嘀咕道：“我脚下好像铺了一层毛绒毯。”
如果这毯子没有沾血就更好了。
炽光被她提醒将注意力放在地上，从他们脚下往远处10米都是灰蒙蒙一层碎绒毛，绒毛掩盖了地面，她喊住柯巫：“极夜，这些绒......”
话音未落，炽光发现柯巫停止移动了，她僵直地站在几人面前，像是被什么惊住了。
炽光用力眨了几下眼，再看向柯巫后背时，她目光不自禁地移到她身前的那些东西——
一具具吊挂在半空的人骨架尽入众人眼底，骨架上长满了偏黑的青苔，绿色小肿瘤般的颗粒围着骨缝生长，几架白骨旁挂着风干的肉，黢黑流油。
这些肉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炽光感觉脑门一紧，脑域算法混乱得捋不清逻辑。
柯巫向前迈了一步，随着她的移动惊悚怪异地一切都被展露在几人面前。
带血的皮毛悬挂在铁钩上，有些像是新鲜剥下来的，还在吧嗒吧嗒滴着血珠，皮毛被血浸染结成一绺绺的，血腥味被绿雾稀释。
柯巫嗅了嗅，这味道和刚才灰影的血味有几分相似。
嗅完后她还穿梭在白骨与皮毛之间，伸手揪住那些结绺的毛捏了捏，干硬的毛刺了下柯巫的指腹，看来被挂在这有段时间了。
柯巫来去自如，几个队友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有点不知如何下手。
模拟训练里只有辐射异兽的全息影像，像这种荒诞怪异的又和人相关的奇事，炽光完全没有头绪，月坛与蚕食也同样的手足无措。
炽光忍着鼻端的腥臭味问：“这些骨头是，人骨吗？”
“极夜，你很熟练？”月坛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学着柯巫的样子用手触摸那些人骨，青苔般的小肿瘤就被她一碰像熟果似的往下掉落，她顿时涌上一股恶心感，“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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