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悠悠不顾堂里的哂笑,自若地拿着书本与窦明旖站到了一起,两个人一同低首对着墙壁。

齐暄啧啧了下嘴,心情大好道:“这柳悠悠是不长脑子还是怎样啊?果然生在将门,长了个绣花脑袋,也就只会以武做舞,真不晓得我兄长为何称赞。”

叶蓉默不作声地一笑,郑祺秀挑眉得意道:“哎,看起来她还挺护着她那表妹的,你说……?”

齐暄自然明白她那意思,没再说什么,便收回了目光。

老夫子继续讲课,后头便是些祭祀时的礼仪,还有得见国君时的行礼,他又喊了两个人作答,见都答了出来,便放了课。

窦明旖与柳悠悠两人还得多站半个时辰,窦明旖见众女皆离开堂屋,便悄声将压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表姐,你作甚非要跟夫子说那话,这不是主动请罚吗?”

“旖儿,我小的时候,学书时常常背不出诗文,我娘就罚我面壁站半个时辰。”

柳悠悠朝她眨眨眼,颊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那时候,我二哥便跑来陪着我一起罚站,还同我说,若是有人陪着,如此惩罚也不那么难过了,你说我怎么能叫你一人嘛!”

“好表姐。”

窦明旖心中慰帖,她嫣然一笑,“表姐,你这意思可是,愿意陪我上刀山下火海?”

柳悠悠惊诧万分,“怎么,你这是欲闯荡腥风血雨?”

“非也非也。”

窦明旖摇头,转而郑重其事抿唇道:“六月初八那天,我想提前两日去白云寺祭奠我娘,但若是只我一人,我祖母她定不会同意,我又不愿与我母亲一道。”

柳氏去世之后,她的遗体未曾入土安葬。柳老将军听闻亲女离世大动肝火,怒气冲天从镇国将军府杀到了窦府,强行带走柳氏尸体火葬。

事后她的骨灰被安置在白云寺中,也算是死后得了一分清静了。

柳氏的忌日六月初十将到,窦明旖想再去自己娘骨灰前祭奠一番。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前世六月初八,在白云寺外不远处,找到了一具死于魏王余孽手下的神秘男尸。

窦明旖入宫伴在清妃身侧数余年,曾无意间听她提到过兄长的下落。

她大哥窦明裕正是因与魏王余孽有所牵扯,以至于死后即便发现了尸身,窦家也不敢认领下葬。

“窦家大郎曾被窦家寄予多高的期盼,本宫还道窦家日后必定会出一位才子。”

那时清妃嘲弄不堪,“谁知,哼!陛下若不因他牵扯到窦家还好,若牵扯到了,本宫连他的尸身都不会放过!”

是了,窦家无一人还认自己的大哥,除了她。

在她心里,兄长窦明裕永远是那个一手牵着自己,满脸笑意疼爱,在娘亲病重后,安抚她,抱着她哄说“旖儿不怕,大哥会永远护着你的”的人。

就是这样好的大哥,她怎么能让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当初她不知为何大哥会莫名离家失了踪迹,但她信,她大哥离家定是有缘由的。

窦明旖此行便是要亲自前去查看,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大哥。

柳悠悠沉思片刻,道:“这样,我回去请我娘走一趟,到时候就叫她携同我俩去白云寺祭奠姑母,你看这样可行?至于祖父那边,我想他们定是到了六月初十,姑母的忌日再前去了。”

窦明旖颔首,对此她没有异议,会心一笑道:“表姐这是陪我走一趟冥间了。”

柳悠悠弯弯眼道:“别说是冥间,便是鬼行道我都陪你走,还怕这?”

窦明旖跟着笑了起来。

柳夫子如同鬼魅,突如其来出现在两人身后,怒喝。

“罚站还在嬉笑玩乐,再站半个时辰!”

两人乖乖低首应了一声:“是。”

待两人站的腿都麻了,终于罚够了时间,柳夫子这才放人。

“这柳夫子还真是迂腐古板之人,一点也不通情达理。”柳悠悠扁嘴。

窦明旖笑她:“好了,快别说了,若叫夫子听见又该是一顿教训了。”

“知道了,知道了。”

柳悠悠哭丧着脸与窦明旖出了堂屋,便见有两人候在门外。

其中一个是堂上差点睡着受了夫子罚站的李芳芳,她上前道:“早上我在正院门见你们与郑祺秀谢昕竺的比试,柳小姐的刀舞,我可太中意了!”

柳悠悠友好道:“多谢你。”

李芳芳一听,拉过身旁的姑娘,介绍道:“这位是通政使司副使之女,何溪芸。”

何溪芸长相柔美个头又很娇小,她那眼神一见便觉着惹人怜爱,如所想的声音小小的,“窦大小姐,柳小姐,你们……好。”

窦明旖放低了声音,怕惊到她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们早上那番表现,让三位殿下大为称赞,而郑祺秀却被自己放的话难下台。嘉怡郡主与郑祺秀算得上是好友,她以后恐怕会有意于刁难你们,你们要当心呐。”

李芳芳话音刚落,边上有一道沉稳的女声插入,“对于嘉怡郡主,你们还是敬而远之吧。”

窦明旖望着她的背影,见那姑娘穿着华贵,行走间带着一股贵气,似乎为她们说话,又好似不愿加入其中。

“那是?”

“她是康宁郡主之女,敏玉县主,秦玟。”

李芳芳收回目光道:“县主为人低调,平日不爱与人交谈,不管在哪里,总觉着噤若寒蝉。”

“这样啊。”窦明旖若有所思。

“不知你们可曾听说了,坊间都在传,说是此次平定东夷宁王爷大胜,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呢!”

李芳芳咂了一下嘴,突然道:“而且宁王世子去阚州养伤数月,将与宁王一同回京。”

窦明旖眸光忽暗忽明。

阚州与东夷接壤,宁王爷打了胜仗,陛下大喜传他回京并无不可能,而宁王世子齐谨,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去了阚州养伤那么简单。

“你们说……”

窦明旖这思绪瞬间被李芳芳一时难言的激动打断,见她红光满面,“到时候能见到宁王爷与宁王世子一同回京呐?我光是想想就觉着要飞起来了。”

“宁王爷与宁王世子回京有那么轰动吗?”柳悠悠不明白。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宁王世子的容姿难以抵挡啊。”窦明旖缓缓道来。

其实窦明旖不明白,除开齐谨,齐恒、齐贤、齐昱、赵世毅、楚翌文,哪一个不是一身好容貌。

京城内那些个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们,怎生到了齐谨面前,全褪了光泽呢?

李芳芳摇了摇指头,“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宁王世子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宁王爷,老百姓们说起宁王爷,无一不是对其敬佩无比的,虽说我更盼着见宁王世子的容貌。”

何溪芸轻轻拉了下她衣袖道:“芳芳,你真是……”

李芳芳说的并无道理,这轰动更多的来自于因宁王而得以有安居乐业的百姓身上。

柳悠悠起了兴致,她侧头看来,“旖儿,我们到时候也去看看吧。”

见柳悠悠满是期盼的目光,窦明旖不忍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

六月初八。

窦明旖暂别了老夫人与林氏,乘坐着将军府的马车,一路直达白云寺。

柳夫人与扫院的小和尚说明了来意之后,那小和尚便将怀海住持唤了过来。

怀海住持听是柳氏的亲属,摊手请道:“请三位施主随贫僧来。”

走了片刻,到了一处幽境的院落,怀海住持打开屋门,边双手合什。

“便是这里了。”

柳夫人与怀海住持道了谢,这才领着窦明旖与柳悠悠进了屋。

屋门内正对着有一牌位,上面刻着字“窦谦之妻柳卉”,牌位旁竖立着一小瓶子,里面装的便是柳氏的骨灰。

窦明旖先是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虔诚拜了拜。

她凝视着自己生母的牌位,好似脑中又浮现出娘亲的音容相貌,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

窦明旖喃喃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娘,若是你含冤而终,我定为你平冤,揪出真凶,也好叫你含笑九泉。

上一辈所犯的错,她今生绝不会重蹈覆辙。

老天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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