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长烟一空（二十二）
欢如梦从山城城顶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进入画室赏花。
“此画中之花，容形特别，其香隐隐有血腥之味，这便是好友你倾毕生心血也要让它现世的情蛮花吗？”
“怎样？你对此花失望了吗？”
“非是失望，而是有不详之感。”
“不详？此话怎讲？”
“或许是吾知好友为了让此花现世而牺牲了什么，所以一开始便对它有偏概印象。再观情蛮花容形诡异，并不若所想的讨喜。是以有偏了。”
“以情蛮花会友以来，唯有你对吾如此透露……”
“好嘛，就绮罗生是你的好朋友，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伴随着珠玉碰撞发出的玎玲声，欢如梦走来，绮罗生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的花绘妆容。女子笑靥如花，美得空灵，恍若花仙误入凡尘。
绮罗生不禁目露欣赏。
“亏我还找策梦候要了瞬之华光入药，用以筹备你之双眼复明的药物。”
女子的手撑在画板上，似是无意间抚上情蛮花。
感觉到指下隐隐跳动，欢如梦微微侧身，介入到二人之间的那刻她对着绮罗生眨了眨眼睛。绮罗生心领神会，听她调侃起妖绘天华。
“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比不得白衣沽酒，什么兽花什么牡丹的，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妖绘天华头皮发麻，招架不住：
“你想怎样？”
“不如……”欢如梦眼珠一转，上去抽走了他的手杖。“你这情花主的位置，是不是也可以给我坐两天呢？”
绮罗生忍笑。
“神灵两花部空缺，干脆你也一同代理好了。”
“不要，我跟他们又不熟。”
“跟我熟你就来消遣我？”
“嗯！”欢如梦理直气壮的点头，妖绘天华气笑了。
“我说是哪里来的女土匪，花你要走了，拐杖你也要，干脆这留妖山城你也拿去好了。”
“好呀，谢谢师父。”
妖绘天华哑口无言。
然而他的心中似涌动着什么，不过是偶然的一句玩笑话，却在不经意的一瞬间轻轻触动，似曾相识又难以描述的感受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哈。”绮罗生以扇掩唇。
妖绘天华失了手杖只得用手指点了点她，转而对绮罗生道：
“妮子顽劣不堪言，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绮罗生却道：
“吾倒是觉得好友与如梦脾气相投。”
欢如梦道：
“他嘴硬嘛，其实一副热心肠。”
妖绘天华矢口否认：
“谁与这丫头脾气相投了。”
欢如梦看向绮罗生，道：
“瞧瞧，我不过就是多说几句，他就这般模样。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了。妖绘师平日里也就这么洒脱，倒是我小家子气了。”
妖绘天华直叹气：
“你正常一点。”
欢如梦轻哼一声，道：
“你要是这般态度，倒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显得我无理取闹了些。我心里自是明白没有绮罗生有趣，终究好友心里没有我。平日里念你是个知己，但你果然不简单是我一个人的知己。”
妖绘天华头都要大了。
“咳咳，好友面上花绘倒是别出新裁。以红山茶为题，妖娆但不媚俗，艳丽而不失大气。眉间花曦更是点睛之笔，好友巧思令人惊艳。”
绮罗生道。
妖绘天华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就听欢如梦道：
“我哪有这个耐性，是策梦候画的。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门手艺。”
妖绘天华的眉头又拧了起来，道：“他实非你良配！梦欲两脉之好虽有前例可循，然与今日局面可曾相同？”
欢如梦一看，赶快把手杖还给妖绘天华。
“好了不说他了，绮罗生，听你刚才所说，你对情蛮花有不同的看法。”
“吾虽见此花而心生不豫，但世上的存在本就是正反两面，相倚而生。”绮罗生将两人嫌隙看在眼里，出言缓和气氛：“此花如何，毕竟是好友心血，吾相信它必具有你之精神。”
妖绘天华这才转怒而笑。
“或许一个月后你再来看，观感又有变化了。”
绮罗生欣然应允，又道：
“一直谈花，倒是忘了一问，你对所遇之杀手，心中可是有谱？”
妖绘天华道：
“日前神花郡遗孤送来郡公所遗之贺礼时，提到她与灵花缘之海海角，自出梦花境之后，便遭受花脸杀手的追杀，此回逼命而来的，怕是同一个人。”
绮罗生沉思。
“欢妹！妖绘天华，汝等无恙乎？留妖山城亦有人来袭矣。”
策梦候快步走来，直奔到欢如梦的面前。他面色焦急，慌忙地盯着欢如梦查看。
“啧。”妖绘天华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策梦候循声看去，见到众人相谈甚欢。他顿了顿，险些失言。
欢妹，你可知，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让你死。你让我感到危险，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已经影响到我的行为判断。而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
欢如梦当然知道。
策梦候本来就是野心大过一切的人。
尤其是吸收了鹰元的他，受鹰族习性影响，更是无限放大了他对自由的向往。他怎么能够忍受一身功体受制于欲望？
“幸好，幸好你没事……”
他去牵她的手，却被她刻意躲开了。
策梦候没说什么仍站在这里，羽扇的阴影打在脸上，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欢如梦面色淡淡，问：“为什么会觉得我有事？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知道妖绘天华遇袭呢？”
策梦候没有被一连串的发问打乱节奏，而是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唉，奇花八部又失两友了。无心先生与天迹子已喋血留妖山城之外。”
妖绘天华追问：
“发生了何事？”
策梦候讲述起事情经过，从妖绘天华这里离开后，他在山城十里之外见到两人惨亡之状。
狡童探出头：
“是啊师父好吓人的！”
妖绘天华皱眉：“狡童，你怎么跟策梦候一起？我有让你出城吗？”
狡童捂嘴。
“儿童之性，好动无常，常处室內，难免闷闷不乐。吾遇之，见其对梦儿面上之彩绘好奇，故欲带他一观。吾本以为速归，却不成想……此乃吾隐瞒之过，请君恕罪。”
狡童低头认错。
这回他再也不敢隐瞒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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