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迟迟未等到上头的回应,自发猜起了陨星降落预兆着什么,随后就有人联想到最近皇城内闹得挺大的孙府侍妾案,纷纷传道:正是因为孙益平做了错事却没受到重惩,正是因为女子们身怀冤屈却没得到公道,上天为此事所不满,才降下凶星。

而那位凭空消失的樵夫的娘子站了出来,道出一个新的消息。

这位娘子说在陨星降落的前夕,她梦到自己忽然身在一片洞天福地,往里走见到清湖之上悬坐着一位身环瑞霭、头顶祥光的素袍女子。她未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跪伏下去。对方于是问她可是有什么心愿。

她左思右想,终究不敢瞒骗这位神仙人物,便道出心中不忿:她的夫君看似憨厚老实,背地里却拿着她辛苦织绢卖出的钱去/赌/窟/里挥霍,输光银两后回到家中对她与女儿大打出手,甚至还动了卖女换钱的念头。

她几次想带女儿回母家,却被他持砍柴的刀要挟,只得作罢。

若说她有什么心愿,便是希望她与女儿能逃离他的魔爪。听她说完后,那位素袍女子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你会得偿所愿的”。她还没能问对方此言是何意,女子轻挥衣袖将她震出山洞外,她亦正巧从梦中醒来。

她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黄粱梦,故没放在心上。哪知次日陨星降落,她的夫君成了头一位近距离目睹陨星的人,且于那夜无端消失在她的枕边,荒诞梦境真的得到应验。

众人得知此消息后,猜测她梦中的那位素袍女子或许就是陨星所化,意图惩处世间伤害女子的男子们。

总而言之,陨星一事被传得愈发玄乎、愈发激烈。

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听闻此事,执笔写下一篇洋洋洒洒的《述冤赋》,其中有句“千金愿市水中月,几文轻许妾同穴”毒辣地讽刺了孙益平与那位樵夫的恶行,而那句“不见头上明镜悬,但见此恨东流水”则道出那群女子的悲怨心声。

这篇文赋很快传到了林蕴霏手中,她是在楹玉力荐之下才去读的。

看之前她以为会是浮于表面、为争噱头的矫揉之作,不曾想字字珠玑,直击孙家的恶行,又言明女子处世之难,末处一句“须知妇人苦①,当为破陈规”鞭辟入里,切中世道不公之根源。

“你可打听了这篇文赋是出自谁人之手?”林蕴霏读罢,抬首问道。

“据说是一位进京参加会试的书生,他的名字……”楹玉想了好一会儿没能记起来,道,“奴婢有些忘了,只记得他好像姓江。”

“对不住啊,殿下,不若奴婢出去再问一下吧。”

林蕴霏叫住了她,将纸置在手边的桌上,道:“楹玉,不必去问了。假使他能在会试与殿试中榜上有名,我自会知晓他的姓名。”

单是一篇文赋,或许是飞来神笔,还不足以令她非要结识他不可。

“明日便是筠老夫人的寿辰了。”林蕴霏思及此事心中忐忑有之,但期待居多。

谢呈那边已按他们的计划顺利推进,接下来该轮到她出手了。

虽有陨星的事情在前,但翌日的清远候府外却是车水马龙。

林蕴霏挑起帏子往外看,各家的马车将这一条街完全堵住了,一时间谁都无法挪动一步。

“今日京城内稍有些头脸的人都来了,一个个又携带着家眷,因此人格外多,”楹玉观察着她的脸色,道,“殿下莫急,奴婢这便下去叫前面的快些让出一条道。”

“欸,我并不急,”林蕴霏忙拉住她,“今日是筠老夫人的寿辰,我怎么好在清远候府外摆威风,且等等吧。若是实在太慢,直接下马走一段也是无妨的。”

楹玉道好,盯着她看了一阵子,没忍住问道:“殿下最后又加了什么贺礼啊?”

林蕴霏狡黠一笑,藏了半截话:“一壶再普通不过的酒。”

“酒?”楹玉总觉得林蕴霏不会送一壶简单的酒,添了句,“这几日奴婢都没见着管家的人影,殿下是不是派他去找了什么珍奇的好酒?”

“算是吧,”林蕴霏转动眼波,吊她的好奇心,“一会儿你便知晓了。”

最终两人还是选择下马而行,侯府门口迎接的管家见到林蕴霏,躬身对揖以迎:“见过公主殿下。”

“烦请管家稍后在宴上替我将那壶酒呈于老夫人。”林蕴霏向他颔首,扬手命随从将贺礼移交给这位管家身后的小厮。

“殿下放心,小的记下了,”向她做完保证,管家朝内高声喊道,“嘉和公主到。”

由另一位围着红色头巾的小厮领路,林蕴霏跨过垂花门,瞧见两垂莲柱间雕着寿桃缠枝与五蝠纹,很是应景。

过了垂花门后就此进入内宅,不同于府门的华丽与外院的恢弘大气,清远候府内宅的布置算得上简陋,双目所及唯有几座假山与一座凉亭,与林蕴霏几步一景的公主府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想来筠老夫人这位当家主母遵奉的是节俭持家的家风。

林蕴霏由抄手游廊走至正堂,这便是筠老夫人设宴的地方,许多先到的客人已然坐下。

王侯之家内办的筵席自然不会让客人随意乱坐,左右前后的席位该如何安排,此中藏有大门道:官员品秩、朝中派系、关系亲疏,这些皆在主人家的考虑之内。

而作为今上的嫡公主,林蕴霏在此类筵席中向来坐在最邻近主位的地方。

坐下后,林蕴霏端起桌上的茶水,借此动作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在暂且空缺的主位上。

没等太久,席间客人几乎满座,管家见状下去通传。

忽而感觉到一束难以忽略的目光灼灼烫在她的后背,林蕴霏偏头看去,抓获住来不及移开眼的对方。

那是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姑娘,鹅蛋脸上眉如小月,眸似双星,瞧着不过豆蔻年华。

她坐在林蕴霏对面稍下些的位置,应是某位达官家的小姐。但奇怪的是,她身边没有父母作陪。

林蕴霏前世与京中的小姐们来往甚少,因此通常无法将她们的姓名与面孔配上,对这位小姐亦是如此。

难道是哪家的孤女?不应该啊,林蕴霏记得京官中只有一家小姐是孤女,但那位小姐自幼体弱,今年年初去了瓜洲休养,至今未有回京的消息。

实在想不出此人是谁,林蕴霏便放弃了,继续直视对方。

不过她能感受得到,这位姑娘的目光中没有恶意,只有好奇。

“侯爷,夫人到——”管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你打量我、我打量你的相互试探。

林蕴霏循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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