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郁颂橘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火光彻底熄灭。

寂静的黑暗将她笼罩其中,黑暗浓稠的寒意顺着石壁侵袭到她的身上。

“你不是在家中遇到的地动,是在东离古国的塔上。你随着那仅剩的最后一节塔基,一起落下来的,对吗?”她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到那塔上去?”

沉寂良久的氛围终于被白圭带着哭腔的辩解打破,“我……我看到有人在塔上凿洞,要偷东西,他们发现我了,把我抓住了……然后就发生了地动,我和他们一起落下来了……我砸在他们身上……他们……他们碎成一块一块的……呜……”

“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可是……可是我害死了他们……呜呜呜哇……我害死了他们……如果没有我一起掉下来…… 说不定他们就、就不会死……”

崩溃的哭声在空旷的岩壁之间回荡,在这片幽暗空间里沉寂着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闸口,汇成一股洪流冲盖住了水珠滴落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哭声充斥着整个空间,郁颂橘看不见他,但凄厉的哭声告诉她,白圭还在那个已经熄灭的火堆前坐着。

是因为从小独自落在这种地方,所以格外小孩子心性吗?郁颂橘没有松开手中的柴烬,也没有走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别哭了,把火点起来,它灭了,你点得着的吧?”

崩溃的哭声慢慢变小,也许是收得太急,带出了几道嗝声,在空旷安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响。响声之后就是一瞬间的沉默,郁颂橘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缓慢回荡在四周,那盏熄灭的灯火又再次被火石掉落的火花点燃,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白圭的身影正站在那团照不亮四周景物的灯火边上。

为什么他可以靠近那团火,她却不行?郁颂橘又往火光那处走了好几步,肉眼可见的距离没有一点变化。

如果闭上眼呢?她阖上眼睛,朝着闭眼前灯火的方位走着,没几步就被白圭扶住了手臂,“要、要撞上了……”

郁颂橘睁开眼睛,那团微弱的火光正在自己面前,清晰地映照出它下面的石台,在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制成的灯油之下,石台上刻着陌生的文字,在文字的正上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印子,似乎曾经放过什么东西,那大小正跟她拿到手的四个铜匣相似。

“这上面的盒子呢?”她转头看向站在石台一侧不知所措的白圭,这么近的火光能清晰映照出他的狼狈模样,眼眶红肿,被灰尘覆盖的面颊上被泪水洗出两道白痕,似乎下一秒就要继续落泪。

“被、被我埋起来了……里面是一堆骨头,我把盒子跟之前掉下来的人埋在一起了……”每天离骨头这么近,怪吓人的。

“带我过去。”郁颂橘抓住他皮包骨头的手腕就往前走,她已经能够确认这里就是高塔仅存的最底层内部,先拿到骸骨,再想办法出去。

“慢、慢点,前面……”前面他堆了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

白圭被郁颂橘拉着往前走,往黑暗里指示着他记忆中的方向,那个地方是他埋葬遇难者的地方,因为大家都说死者要“入土为安”。

两人就在黑暗中这么直直地往前走,这条路上满是落石和杂物,所幸白圭记得这些障碍物的方位,两人才不至于一直被绊倒。

“差不多就是这儿了,我还立了石块当作墓碑。”

郁颂橘听白圭说到了,就往地上蹲下,开始摸索。

“你、你小心点,这里有那种会蜇人的虫子,很疼的。”白圭也蹲下来,他给每一具尸体都立了“碑”,“我记得我给那个盒子上面放的是碎了的红瓦片,应该不难找的。”

“嗯。”郁颂橘应了一声,双手探过地面的石块,只有白圭一个人,所以埋得不深,每个石块距离都很远,冰冷的石块上都带着死物特有的寒意,细小的爬虫从她的指尖略过。

塔里为什么会有一块能埋这么多死人的地?

“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她碰到那块上了彩釉的红瓦片了,“我找到了,你别摸了。”温暖的指尖缓缓探入那片被水汽浸湿的土地,冰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往深处刨土的手指。

“没、没带什么东西啊……”白圭在黑暗中绕开自己堆起来的一个个“墓碑”,轻而易举地走到她身边,其实他骗了她,他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能适应在黑暗中视物。

魏离长得很好看,他很喜欢,他不想被魏离当作异类,所以只能假装自己跟他一样,黑暗中不能视物。

“你有在这里见过一支乐器吗,很多竹管系在一起。”郁颂橘猜测这塔里存放着一支笙簧,往神话里猜测,是娲皇创造的第一支笙簧,往故事里猜测,是那东离古国最后一任王预备送给自己孩子的礼物。

“啊,有,不过那个已经坏掉了,我碰到它的时候,它化成了灰烬,就剩下一小块竹片,我有带在身上的。”白圭在黑暗中望着蹲在地上挖出铜盒子一角的郁颂橘,他觉得魏离的声音也很好听,他想要一直跟着魏离,就算一起死在这里也没有关系。

死在一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尝试过寻找出口吗?”郁颂橘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正单手抱着从土里刨出来的铜匣子,转过身来,“我们先回去吧。”

“……好。”白圭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这次我走前面,不要被绊倒了。”

“你知道出口在哪。”郁颂橘从他迟疑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出去?”

她站在原地,白圭没能拉动她,只得停下来,“我不知道出口在哪。”

他颤抖着声音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郁颂橘会觉得自己知道出口在哪。

“你知道。你也能看见。对吗?”

“我……我……”白圭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你从那边走过来,绕过了每一块石头,连脚尖都没有碰撞到任何障碍物。难道你天天在墓地里打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郁颂橘感受到抓着自己的手正在颤抖,“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出去也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地面上什么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都抛弃我了……也可能……都死了。”白圭的眼泪是在一瞬间崩溃出来的,他用自己另一只手去抹,怎么也抹不干净。

“外面有人的,只要你走得再远点。”这片土地上确实是一片废墟,甚至因为时常地动,连来往商队都不愿意走。

郁颂橘反手握住那只冰冷的、不断颤动的手,“跟我一起出去吧,我带你去看看留仙城,那里有很多糖糕和彩花。”

“我不要!”白圭想要甩开那只温暖的手,但又有些不舍得,“我去过的!我去过外面!他们打我!他们不让我进去!还要拿我去换钱!”

郁颂橘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我会保护你的,不会有人欺负你,我有两个干哥哥,他们很有钱,也很厉害,不会用你去换钱的。”

白圭沉默不语,他相信魏离的话,可去了留仙城,他不识字,没有钱什么都不会,大家都会笑话魏离的,笑话他带了个傻子回去。

他这种人只能在大街上要饭,然后被骗去买到小倌馆里……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可是魏离还是在他的耳边用很好听很温柔的语气安抚他,白圭的泪水流的更快了。

“别哭了,跟我回去吧,你要是怕跟跟别人相处不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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