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横插一脚

彼奥什心里很是得意。在下午，她受到了于连的道歉，这不妨算作第一阶段的完美结局。她自以为做了一笔不亏的买卖，用一顿打换来友谊小船的扬帆。至于爱丽莎和于连的感情，她并不打算介入，这能省下来一部分时间，正好用在和露易丝的关系上

‘’她是一个不缺乏理智的人。既然没有可以代替那些修道院谬论的东西导致了她的精神贫瘠——不，她还有爱，但是也只有爱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最好莫过于……转移注意力，灌输思想。’

彼奥什承认，这是一个卑劣的主意，但绝对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假使成功，露易丝的理智和爱意——对孩子的，一定可以约束自己遵规守纪。

“遵规守纪……”她念叨起来，“这是时代的悲哀，遵规守纪……可是一个人，怎么承受的住时代的压力。我大可把自由等等思想给她，之后呢？看着她为了所谓“自由”毁了自己的一切。在我看来这是勇敢，那别人呢？人是社会性动物，他们足以逼死她。更何况……”

什么时候把于连自言自语的毛病学来了？彼奥什厌弃地闭上嘴，轻轻拍了一下脸颊，之后叫出系统，想想怎么对付这个问题。

……………

露易丝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她的孩子们有两个仁爱的，冷静的好老师，他们都是不一般的人，那次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谁会为了一只狗的死而慌乱。于连·索雷尔的表现出乎意料，他安静内敛，博得了全府上下的尊重；至于彼奥什，她从来没有失望过，他和书店里一样，还是那么随和。最让她高兴的就是他的这一点，一个随和的人会使孩子们受益匪浅，也对她有益。女伴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服饰，歌舞，还有暗流涌动的小八卦，这些对于在修道院长大的她来说是很不上眼的。也正因如此，她于他们的意义在于：履行瑞纳夫人的职责，以及承担“模范妻子”的名声。

而彼奥什——上帝保佑他——他讲述的是自己鲜少听闻的，各国的风土人情，海上生活，还有故乡往事，这些为她的思想开扩了一个新的领域。仿佛是在来来往往走了几年的森林小道中，意外发现了一条通向新风景的小道。她很乐意多听一听，聊一聊。

唯一叫她苦恼的，大概是于连的性格。诚然，他公正严明，却很难和人亲近起来，不论对着谁，总是一副清高的姿态。‘大抵是乡下文人的通病。’她这样想到，愈发可怜起他来。

那天，她要于连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散步，提出要赠予他一些衣物，却被他一口回绝。这还不是最糟的，此后她向丈夫讲起这件事，使得于连以出卖尊严的方式“赚了”100法郎。

她闭上眼睛待了一会，决定一会儿向彼奥什讨教讨教。她要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来补偿这个自尊受辱的可怜人。

出于对自己精神之高贵的傲慢，于连把那一百法郎视为耻辱，这对于他来讲是一个早有预料的必然，虽然难受，但是有心理准备。最叫他困惑的，大概是自己频繁的想要袒露心声的渴望。彼奥什值不值得信任成为了他这几天思考的重点。每每见到她过来聊天，他都下意识想要表达不满，但是立马，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他是装来套话的！”几次打断了他的动作。

继续带着这种迷离的，疑惑的沉思，他循规蹈矩地完成了工作，正要回房间休息

“我的朋友，叫上孩子们，我们出去一下。”

瑞纳夫人在楼下叫住了他，于连回望过去，看见她一身浅色的裙子，隐隐有印花痕迹，棕色的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起来，只用发绳系上。这会正是上午，阳光从楼梯上打下来，于连的影子没有沾染上她分毫，那一对深棕色的眼睛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让他心头一悸。

“您快去呀。咱们可要去个好地方呢。”

于连这才注意到彼奥什也在一边，她离露易丝很近，只有两步的距离。此时正催促着他快快行动。

他虽然不知所以，但既然“主子”吩咐了，那他只有服从的份。

一路上，三个孩子还是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一会他们。彼奥什和露易丝熟练地走在一起，两人不过隔了一个肩膀的距离，这在上流中早已见怪不怪：啊，热恋中的情人们。而于连，其实也没有落下多远，他却偏偏感觉有一堵墙堵在他们之间，心里怪怪的，怎么不是滋味。

他跟着两个人来到了临街的一家店铺前，透过大得非同一般的窗户，于连看见一架子一架子的书，把店里塞得满满当当，隔着玻璃，有几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看书。只是一扇玻璃，就隔开了外界的烟尘与喧哗，仿佛连着砖石的灰暗也隔开了，是另一个世界 。

驻足观赏的不只有于连一个。彼奥什也不自觉地看了好久，她恍恍惚惚以为自己看见了穿越回去的大门，只要越过，就可以回归熟悉的家乡。

“先生们，快来呀！”

阿道夫着急进去，看到两位老师驻足，赶紧叫起来。

‘我在发什么神经？’彼奥什暗想，‘我都死了，怎么回去？’出门时的雀跃一下子消散，她感觉进了冰窟窿一样，浑身上下冰凉。

好在，热情的保罗马上使她缓了过来。他热情地欢迎一行人的到来，尤其是于连，甚至提起了多年前老军医曾经带着他过来的场景。可惜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只好应付了两句，在彼奥什的带领下逛起来，很快就沉浸其中。

书籍自有一种超凡的能力，它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如果你读爱情，或许一连几天都如同坠入爱河；如果是现实，那么观察与批判将是生活常态；至于幻想类，我不得不担心想象力枯竭的日子到来时，你会有多不知所措。

于连被这样绚丽多彩的世界所迷了眼，他激动地在书架前走来走去，飞快地浏览着每一本书名，脸色格外红润，眼里满是激动，几乎和孩子们没什么两样。

彼奥什见此，凑到瑞纳夫人身边，小声地自夸：“您瞧，我就说这招好用。”

“您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