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银灵打算敲门的手垂了下去。

多年积压着的委屈、气愤、悲伤,这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公仪岭小心地去看她的面色,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陡然愣住了。

纪银灵在哭。

泪水顺着她的脸庞,从她的下巴滴滴坠落。她摊开掌心,垂眸看着那些眼泪在自己的掌心溅起涟漪。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她能够忍让的事情都忍让了,他们让自己做的所有事她都做了,她别无所求,只想在六弦阁好好生活,可为什么自己的同门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这些,忍受被孤立,忍受被所有人奚落,忍受被他们使唤差遣,直到他们满意了、厌倦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不能。

所有的让步,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公仪岭在现实里认识她以后,从没见她这样,不由忧心忡忡起来。

“燕兄,我看纪姑娘她……状态不对啊。”

燕煦泽道:“这些年,真是辛苦她了。”

公仪岭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朋友,她这样被人欺辱,我实在难以接受!燕兄,难道在这个梦境里面,当真没有办法教训一下这些嚼舌根的人吗?”

“没有。”

公仪岭有些失望,低声道:“在我们云灵山,每个弟子人都很好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子的事情……”

燕煦泽淡笑道:“自公仪你出生起,便是宗主次子、云灵山中最受宠的人,又有谁敢这样对你?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不必挂怀。”

公仪岭哑然,沉默不语。

燕煦泽却在这时又从容道:“不过,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进入纪银灵的梦境了。”

“为何?”

燕煦泽道:“你们陷入幻境,是因为火凤伤了你们,但在你们三人之间,我想执念最深的,应该就是纪银灵了。”

“火凤最后,是被她制服的,如此一来,这个梦境以她的回忆建立起来,也就说得通了。”

公仪岭仔细一琢磨,觉得燕煦泽说得有道理。

“那……她把纪丞带进来还能理解,怎么把我也带进来了……”

这个燕煦泽便有些不确定了:“反正你是她朋友,顺手的事吧?”

“……”

纪银灵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色如常地抬手敲响了门。

里面的声音凝滞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纪丞出声问道:“谁?”

纪银灵平静道:“是我,师兄。时候不早了,师父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听学。”

纪丞没有出来开门,只道:“知道了,师妹,你先过去,我们随后就来。”

纪银灵没再出声,凝视着面前紧闭的门,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里面传来弟子们的声音:“哎哟,说了这么久,都忘了到了听学的点了,师父不会责怪我们吧。”

“怕什么,这么多人呢!我倒是更担心,纪银灵她听到了没有。”

“你还担心这个?她自己都干得出那种事情了,难不成还在乎自己的脸面,便是当着她的面说,又能怎么样?”

“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老替她开脱什么,要是这样的话,以后我们聊这些就不带你了!”

“好吧……我不说了。”

这些话清清楚楚落入门外三人的耳中,而纪银灵下台阶的脚步只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公仪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担忧道:“燕兄,你说她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吧?”

燕煦泽摇头道:“我看她不是那样的性子,仙考这么多回,咱们也没看出来她被影响到了状态,反倒一次比一次优异,我猜到了后面,她也就想开了吧。”

“希望如此吧……”

此后几日,就如燕煦泽所言,纪银灵一切如常,与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再也没理其他人叫她打杂的事情了,一颗心全然放在了修炼这件事情上。

原先支使她的那些弟子就不满了,试图与她理论两句,却被全然无视。

在她当众断然拒绝了纪丞命令她扫落叶以后,纪丞失了颜面,怒极呵斥她道:“死贱人,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谁不知道你对少宗主有那种龌龊心思,你好好顺着我们,我们也就不提这事情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纪银灵面若寒霜,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不知道你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天天在少宗主跟前晃悠,要不是有人护着,你能走到今天?”

纪银灵冷冷道:“我跟少宗主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

纪丞嗤笑道:“拉倒吧,少宗主知道了这件事,可是亲口跟我说的,说叫你离他越远越好!”

她愣住了,几乎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你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呀?我还故意骗你不成?要不是我们去问,还真不知道,原来他早就讨厌你很久了!”

纪银灵无心听他说了什么,直接撇下一干人跑了。

听到纪丞的这番话,这下公仪岭也搞不明白了,一边追着纪银灵,一边匆匆问道:“不是,这纪景明之前不是对她还行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燕煦泽慢悠悠道:“哪里是突然变这样的,我看那纪景明早就开始忌惮她了,加上纪景明后面听说了自己跟她之间不好的那些传闻,可不就对她疏远了吗?”

公仪岭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纪景明觉得自己没她厉害,所以担心她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燕煦泽道:“他们六弦阁历任宗主几乎都是看个人实力,纪景明自己实力不济,加上纪怀风又那么看好纪银灵,每次都叫他多多学习,他心中有怨言,也是在所难免。”

纪银灵跑得飞快,两人一交流完,再抬眼去寻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好在他们都清楚她去了哪里,没有犹豫就朝着纪景明的房间去了。

两人刚到,就突然听见“砰”一声,一个茶杯朝门口飞来,直接撞碎在了门框上。

里面传来了纪景明的声音:“是!我之前是发善心帮过你,但我现在讨厌你了又怎么样呢?!难道我还没有讨厌一个人的权力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好心帮你,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听见外面传来的风言风语,是眼见着你一个少宗主书童被父亲重用,而我这个少宗主,还得被勒令向你学习!”

纪银灵抿唇不语。

纪景明却像是这么久以来积压的怨气,今天终于全都能说出来了一样,根本说不够:“是,我承认我是比不上你!谁能想到你区区一个凡人能修炼到今天的地步!”

“我也有努力学啊,我学那些少宗主应该学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有半点不情愿?但是我爹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看结果!结果是什么?那就是我不如你,我一个堂堂六弦阁的少宗主,竟然还不如自己的书童厉害!”

纪银灵勉强出声:“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你没有这么想,是我这么想总行了吧?怪就怪我心胸不够宽阔,容不下你这么个人!反正我自认为也不欠你什么,能帮的我都帮了,以后,你还是少来我这边吧。”

她沉默下来,垂头站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明白了,但是以前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纪景明发泄完,突然卸了力,扶着额头重新坐下,长叹了一声:“你不用谢我,不管是帮你出头,还是帮你成为我爹的弟子,这些事情,我从没有后悔过,即使是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么做的。”

纪银灵静静站着听他说完,最后十分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

许多年过去。

某日晚上,修习结束以后,纪怀风将她召了过来,问她道:“银灵,你今年多大了?”

纪银灵颔首答道:“十六了。”

纪怀风低头想了想,才道:“从你成为我弟子开始算起,已经有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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