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弈云林持剑指向他。

少年笑道:“你打赢我再说!”

只见少年手中银弧一现,那柄诡谲的弯刀直直砍来,弈云林未经多想,一剑朝上挥去,却不想那弯刀竟灵活地绕着他的剑锋改变了方向,从剑下绕走,斜着刺了过来,锋利的刀弧划破了弈云林的脸颊。

弈云林连退几步,惊惧不定地打量着眼前人。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及时,躬下身体,那一刀已经划破喉咙了。

“只一刀就吓破胆了?”少年甩手一振,刀锋沾染的鲜血尽数洒落。

他稍稍偏着头,好奇地观察弈云林,就像观察一只待宰的羔羊。

弈云林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对吗?”

“呵,”少年嗤笑道,“蠢货。”

“你知道作为猎物最不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吗?”他握着刀,一步步逼近弈云林。

弈云林心头一乱,暗想道,赌错了!

少年停在他跟前,忽然挥出一拳,弈云林心念如电,左手挡拳,右手举剑一刺,却结结实实刺在刀面上。

“真蠢。”少年变拳为掌,迅速往下一劈,落在弈云林左肩的锁骨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弯刀横砍,弈云林忍着痛格挡,但此刀诡谲之处甚多,再一次绕过他的防守,在身上划出数道伤口,可谓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少年收刀,摇头叹息:“没意思。像你这样呆傻的,杀你真怕影响到我。走了。”

他说完便推门出去,跨步时忽然回头:“姓弈的傻子,你记住了,我叫棠溪然。”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弈云林拄着剑关上门,背靠着门慢慢地滑坐在地。他解开腰带,小心翼翼地掀开衣领,雪白的左肩上青紫一片,再朝下褪,腰上还有一条刀伤。

倒是没有下死手。

棠溪然翻出了翁府院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步。

“堂堂崇阿将军的独子也不过如此,”他自言自语道,“这个任务有难度么?之前费心费力地求义父,义父也不交给我来做,还以为有多棘手呢。殷鹭飖那个蠢货,杀不了弈云林不说,还搭进去个一等一的高手,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躲着。废物。”

棠溪然忽然顿住了脚步。

前方有两个人在等他。直觉告诉他,不是偶遇,是等待。白衣女子负手背身而立,黑衣男子持刀立在旁边。

“深更半夜的,二位有事么?”

棠溪然出声问道。

“为何没有杀了他?”白衣女子问道。

她身形挺拔出众,端的是一派清风明月之气,看着不像习武之人,更像是世家女君。黑衣的侍卫神色凛然,佩刀实属上品,也非寻常人家所能雇。

棠溪然略一思索,道:“阁下许是认错人了。”

“怎会认错,你的名字难道不是棠溪然吗?”

棠溪然心中大惊,弦月弯刀差一点就要挥出去,他强按住弯刀,面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神情,“请问阁下是?”

“我是弈将军的人,你可以叫我卿玦,”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回答我的问题,棠溪然。”

“哼,”棠溪然冷哼一声,“杀了他,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应该知道我义父是谁,他会顾忌区区一个弈兰岳么?”

“看来你们已经为弈云林安排了另外的死法。”

她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仿佛是在念一段文字。

棠溪然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局面。计划才刚刚开始实施,就有人猜出了他的意图,他就像一只风筝,突然被人抓住了系在身上的线。

那就只能在这里动手了。

弦月弯刀掷出,步子钦仓皇间用刀鞘挡下,还未待他拔刀,一道刺目的弧形突至,棠溪然瞄准了他的颈部,逼得他猛地大退几步,挥刀拨开了棠溪然的攻势。

“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了。”棠溪然手执双刀,右腿缓缓屈膝,压低了脊背,蓄势待发。

步子钦后知后觉地撩了一下颈侧的碎发,那里齐齐截断,方才若慢一步,断的就是脖颈了。

好快的速度。

他双手握刀,凝神静气,双目紧紧盯着棠溪然,防备着对方的下一次进攻。

手背倏地一暖,卿玦的手覆上来,从步子钦紧握的双手中抽走了永夜。

“退后。”卿玦告诫道。

“喂,怎么回事?”即将到手的猎物被护住,棠溪然不满道,“打不过就换人啊?哪有主人先于侍卫出手的道理,一个侍卫而已,死就死了啊。”

“你喜欢杀人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比我弱的人不该死吗?”

卿玦道:“可以随意支配的性命一文不值。杀死,是更加不值的做法。”

她说的每个字棠溪然都认识,可组成的这一句话,棠溪然却读不懂了。

他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噤。奇怪,仲夏时节,无风无雨,寒意从何处来?对面那个叫做卿玦的青年,只是单手提着一把漆黑长刀,连起手动作都没有,看起来根本不通刀法。

棠溪然实在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脚下一蹬,飞身冲了出去。

卿玦依旧提着那把刀,在他冲过来的同时,提刀的手终于动了。她只是将刀举了起来,竖直地举在头顶。

一个破绽百出的姿势。

这算什么,来送死的吗?

棠溪然不做他想,双臂横向挥砍,双刀朝着卿玦的腹部划出十字。与此同时,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如同一尊石像轰然倒塌,巨大的威压从头顶灌入四肢百骸,双刀脱手,膝盖忽的剧痛,迫使他跪了下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乎是一瞬间,棠溪然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

地面离他越来越近,可是他伸不出双手来支撑,只能用脸带着冲劲在地上摩擦,最终侧着翻倒了。

耳畔嗡嗡作响,有液体从头顶淌下,浸透了地面的石板。头皮上传来一种很新奇的感觉,颅骨似乎在一瞬间强烈生长了,如同幼芽破土。

事实上,颅骨并没有生长。他的头顶被切开了,深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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