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音怔怔瞧着他,一时间忘了回答。
西凌王与王妃对视一眼,笑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肆意妄为,唐突了二公主?”
赫连重骁站直身子,故作委屈:“父王,我哪里敢。”
皇帝开怀一笑,说道:“小孩子家,哪里有什么唐突之言?朕这个女儿一向爽朗,想来与世子也很是投契。”他说着,看向谢瑶音道:“阿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向世子还礼?”
谢瑶音盯着青年的笑脸,想起他方才佯装听不懂宣朝话的样子,有些微恼,抿了抿唇,向着他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世子。”
赫连重骁见她面上笑容淡去,心中一紧,正想着说些什么话解释,却见少女已然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同皇帝皇后说起了话。一旁的西凌王和王妃见谢瑶音明眸皓齿,语笑嫣然,满是女孩儿家的娇俏鲜活,心中亦是喜欢。
皇帝在外人面前,对孩子们一向很是和蔼,向着西凌王夫妇道:“这孩子被朕宠坏了,不知今日有没有言语冲撞了世子?”
西凌王笑道:“陛下言重了。公主天真烂漫,又知礼数,何来冲撞?”
几人言笑晏晏,一旁的谢如婉和傅宝吟却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方才随意置喙的马奴竟是西凌尊贵的世子殿下,不由得心中慌乱,生怕皇帝因此大发雷霆。
皇帝又同西凌王笑着说了几句话,请他们夫妇再度入帐,说是要约定今晚草原上的宴会。他临行前不忘嘱咐了谢瑶音几句,让她莫要贪图骑马,身上吹了风出了汗便回去歇着。
四位长辈一走,只剩下几个少女。谢如婉和傅宝吟对视了一眼,迟疑着上前想要向赫连重骁赔礼。
然而赫连重骁压根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他的眼睛只落在谢瑶音身上,见她转身欲走,忙举步跟了过去,唤道:“公主。”
谢瑶音听了他的声音,便停住步伐,生硬道:“世子殿下有何事?”
“公主是在恼我向你隐瞒了身份吗?”赫连重骁看着她,恳切解释道,“我见公主有防备之意,便没有主动提起,只想以寻常人的身份同公主比试。”
他说:“公主耳坠上的珍珠是在那边的山坡上找到的,想来是你策马时掉落,又被我的马踏过,不慎挟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谢瑶音顿了顿,说道:“多谢你拾得此物归还与我,不知想要我如何言谢?”
赫连重骁摇头道:“小事一桩,我们西凌儿女生性如此,自然不须公主百般言谢。”
其时暮色渐沉,微风拂过少女的衣角。她俏生生立在那里,那身红色的骑装映在他眼底,渐渐将绯色蔓延上耳根。赫连重骁回神,道:“公主的马术果真了得,在下佩服。”
“不知今晚宴会,公主会来吗?”他试探着问道。
谢瑶音道:“自然。”
赫连重骁似乎松了口气,面上重新浮起笑容:“那我便放心了。”他想了想,又小心地道:“公主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瑶音本就不是多么记仇的性子,况且赫连重骁隐瞒身份也是事出有因。她舒了口气,摇头道:“我理解世子,自然不会一味生气。”
“请世子见谅,我需要回营帐更衣。”谢瑶音向着他道。
“那我们就晚宴再见吧。”赫连重骁微微勾唇,专注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
姜清窈心想谢瑶音与西凌世子看起来颇为投缘,方才便没有打搅,悄悄离开了。她回了自己的帐子换了身衣裳,又饮了盏热茶,瞧着天色还未到宴饮时刻,便掀帘出来,打算在四处走走。
她一路见到不少侍从宫人在打点马匹,或是在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便可以预想到晚间的热闹场景。又走远了几步,渐渐远离了喧嚣的营地中心,姜清窈不知不觉走到了河流旁边。
她刹住步伐,抬头看去。这条河名叫行远河,漫长而阔大,流经整片草原,可以说是草原的母亲河。只不过流至此处,河道变窄,河面也缩小了许多。
看着那缓缓流淌的河水,姜清窈有些踟蹰。此时静寂无风,水面算得上平静。河边草木丰盈,洋溢着勃勃生机,河面看上去并不似京城皇宫中的烟波池那样浩渺,一眼望不见边际。
她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迈步向着河边走了过去。河面犹如一片铜镜,清澈剔透,映着她头顶上瓦蓝的天和棉絮般的云朵。
姜清窈俯身,盯着那河水看了许久,试探着抬手抚了抚鬓发,尽力让自己不去想河底会是什么情形。
她将手指浸入凉津津的水,轻轻拨动着水面,感受着河流掠过指尖时的触感。许久,姜清窈又掬起一捧水,仔细照了照自己的面颊。
身后传来靴底踩踏过草面的声音,姜清窈看见一个人的倒影缓慢出现在水面上。他伫立在她身畔,没急着开口,目光似乎飘得很远,望到了山的那一端。
片刻后,他又低眸看向水面,与她目光相接。
那日他病中的呓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那声呼唤从唇齿间泄出,语气滚烫低沉,尾音带着难以隐藏的情愫和她不敢细想的深意。姜清窈只觉得面颊升腾起无法遮掩的热意,她定睛一看,身旁人正专注地透过水面看着她,好似将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都能够尽收眼底。
他唇角似乎轻微扬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姜清窈手腕一颤,手心的那汪水落回河中,将铜镜般的水面打乱,激起一圈圈涟漪,也让两人的倒影转瞬间被揉碎,模糊了神情。
她尚未起身,便转头看向谢怀琤,却见他的眉眼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但看向她时,那眸光还是不由自主柔软了几分。
姜清窈抿唇,正欲开口寒暄,不防他忽然低下身子,一撩袍角,顺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她怔了怔,回答道:“在帐子里待久了,觉得很闷,便出来透透气。”
说完,姜清窈侧头看他,道:“殿下不也是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谢怀琤望向远山,道:“和你一样。出来走了一遭,只觉得万物都陌生了许多,再不似从前了。”
他说话时,那目光变得幽深。经历了前些日子那场病,他的轮廓锐利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愈发有棱角,不笑时,那神情也更加淡漠生冷,令人望而却步。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各自盯着山那边橘色的夕阳。
“殿下上一回来到草原,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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