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寒酥做了个醒不过来的梦。

梦见自己横卧于深冬的湖面上,雪一样缟白的月光将结冰的湖面照得宛如镜子。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困惑而茫然的面容下,似有暗潮流动,要吞噬自己一般。

她爬起来大声呼唤家人,无人回应,试图奋力奔跑,却永远也到不了岸边,直至体力竭尽,摔倒在冰面上。

冻结的盐晶割伤了她的双手,鲜血渗透而下,眼前模糊的冰面倏然变得清透起来。

在她正下方,一个模糊的人影隔着冰面长眠于冰湖之中,她看不清形貌,只觉得对方宛如一座沉睡的玉山,浓云重墨般微卷的长发浮荡在波光粼动的深蓝湖水中,不知是仙还是妖。

而就在她想进一步看清楚一些时,却发现手心一痛。

掌中的鲜血被冻在冰面上,使她的手掌无法动弹,体内的生机也像是被莫名的力量牵引,被冰面下方抽取而去。

转眼间,血丝如同注入冰面的岩浆,让其崩碎开来。

她瞬间被冰水浸没,湖底的一股漩涡拉扯着她,即将沉入深渊时,指缝间感受到陌生五指的触感。

有人拉着她。

祈寒酥勉强睁开眼,发现那扣住自己的手的人正是刚才那模糊的人影。

古拙的长袍下,一截冰凉修长的手指从绣着昊阳云纹的袖子下抬起来,扣着她的十指将她拉近。

在深寒的湖水中,面前之人如沉梦初醒似的声音发出疑问,随后又予以否定。

“人牲?不……不是人牲……”

祈寒酥惊惶失措地挣扎着,她依然看不清眼前这“救命稻草”的眉目,但一股暖意却顺着他的手心回流向她体内。

这一丝暖意,让她找回神智,而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溺水,仍可以自由地呼吸。

“你……”

头顶上方拉着她的手腕、带她缓缓飘离漩涡的高大人影俯身垂问。

“小孩儿,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不要乱睡路上捡的骨灰盒?”

混混沌沌间,祈寒酥不由心想:什么骨灰盒?我们这儿就找到什么骨灰,也都是拿去喂猪的……

“喂猪?”

祈寒酥:啊?

“解释解释,什么叫喂猪。”

祈寒酥大惊,一丝联想让她霍然想通了眼前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坏咯!孟奶奶这次编的故事是真的,真遭了枕仙儿了,我是装睡好,还是装死好呢?”

下一刻,她大惊失色,因为这句话她明明是在心里说的,对方却好似会读心一样,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我建议你装睡,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懂装死。”

这个时候,湖底的深渊处,水流如同一只只贪婪的手缠住祈寒酥的脚踝,这让她不由得本能地抱住眼前之人的胳膊。

“我给你烧点香,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这位“神仙”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带着她来到湖面下。

“这样许愿,是不会灵验的。”

浓郁的天光从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下来,不等祈寒酥听明白,随着这人轻轻一推,将她推出水面。

“回去吧,记得离我远点。”

破水而出的一瞬间,祈寒酥感到天地旋转,仿佛从云端上一直坠落……直至脊背接触到熟悉的床。

她弹身而起,只觉得冷汗浸透了衣裳。

天已经大亮,她呆坐在吊床上,不听喘着气,微微晃动着,然后摸到了自己枕了一夜的“玉枕头”。

古怪的是,被她无意识地睡了一整晚,这“玉枕头”竟然还是冰凉的。

她本能地往后一挪,整个人咕咚一下翻下圆吊床,重重摔在下面的绒毯上。

“……撞煞了?还是真的有‘枕仙儿’?”

祈寒酥正呆坐在地上,盯着那随着吊床晃动的玉枕头,努力回想梦里那枕仙的模样时,外面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开口呼唤。

“酥饼,怎么了?”

祈寒酥听见了呼唤,连忙在绒毯上堆成一堆的衣裳里扒出一条来穿上,一开门,就看见正在收拾药铺的丹若姆姆。

“你的荞麦壳枕头被闯进屋的沙兔啃了,我拿去扔掉了,你自己再缝一个……嗯?身上怎么这么凉,昨晚又蹬被子了?”

“我……我……”祈寒酥一把抓住丹若,“姆姆,我昨天晚上撞煞了。”

“哦?”

祈寒酥拉着丹若进屋,指着吊床里的玉枕头。

“就是那个东西,里面有一个……”祈寒酥想起孟婆子的话,道,“一个……枕仙儿。”

“枕仙儿?”丹若闻言,不耐地摇了摇头,“少听点儿孟婆子的鬼故事,她惯爱用拿那些话糊弄小孩,快去去洗漱,然后吃饭。”

丹若一贯严厉,祈寒酥只能遵命,拿被子把那玉枕头一盖,简单收拾了一下,来到院子里。

走到水槽边的时候,发现那边已经站了个人,他右脚被绑着厚厚的夹板,此刻正拿着一枚“盐柑子”犯难。

“盐柑子”城里家家户户都会种几盆,果子一年两摘,拿去风干了之后会变成棉花一样的质地,浸泡了盐水后,早上咀嚼一阵儿用来洁牙,随用随吐,极其方便。

“哟,白狸,你竟然已经能站起来了?”祈寒酥诧异地弯下来拍了拍他腿上的夹板,“这手艺,还是姆姆夹得好,文跃那时候差点被我弄脱臼了。”

白狸转过头来,见了是她,扶着水缸往后挪了挪,有些拘谨地开口。

“这里是主人说,是你……”

“我叫祈寒酥,叫我酥饼就好,不记得没关系,我也不太会写自己的大名。”

祈寒酥用布巾拧了一把水开始擦脸,拿起一枚泡在盐水里的盐柑子嚼在嘴里,片刻后,发现一边的白狸有样学样,吃了盐柑子后试图往下咽,却马上被里面又酸又咸的汁水呛住了喉咙,连忙猛拍他的后背。

“这个盐柑子不能咽,是拿来嚼的,嚼上一百下,嘴里就干干净净的了。”

白狸狼狈地吐出来,待呼吸平复后,又连忙后退,仿佛祈寒酥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拽起一侧的拐杖,用一种重伤的人不可能有的速度溜回了屋里。

祈寒酥迅速洗漱完,擦着脸来到正堂,问桌边的丹若和殷爷爷。

“他不饿吗?”

“他还不能吃饭,只能喝点面糊,不过人倒是不偷懒,吃完饭不止洗了自己的碗,连灶台都刷干净了。”丹若说道。

殷爷爷点头:“小瘸子好,读书人坏。”

他这么一说,丹若的目光顿时不满起来。

“殷叔,别总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她毕竟还是要跟高秀才去中原的。”

殷爷爷嘴角下拉,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从袖子里摸索出几片诗文,拍在桌面上。

“自己看,高文跃,想入赘的,不是镇痴寮。”

祈寒酥腮帮子里鼓了一口酥酥脆的烤馕,闻言凑过去,只见纸片上隐约写着“赠饮絮小姐安”的字样。

“爷爷,文跃写的这是诗吗?送给谁的呀。”

丹若面无表情地将纸片扫入桌下。

“谁家年少不慕佳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日后可以慢慢磨合,我只要他们两个尽快成婚。”

殷爷爷闻言,不满地将筷子“啪”一声拍在碗沿上,提起旁边的琵琶去了后院。

祈寒酥见此情景,也不再敢问枕仙儿的事,连最喜欢的奶茶喝起来也没什么滋味儿了。

“姆姆,你们是吵架了吗?”

丹若神色寡淡,将馕饼里的肉夹给祈寒酥后,才说道:“你殷爷爷故意让那个白狸住高文跃的屋子,是想把他赶走,破坏你们的婚约。”

“哦。”

丹若继续道:“高文跃是读书人,将来要考功名的,你跟他成婚,便能拿到一个合理的身份,以后你在中原,就更方便有一个安身的新家。”

这段话,祈寒酥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她一直看不懂丹若眉宇间的忧虑。

“可是姆姆……我不想要别的家,在盐江城,有你和殷爷爷,有皮皮,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还小,不能一辈子困在这荒芜的大漠里。”丹若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口气循循善诱,“你多看看高文跃的博物志,上面画满了中原的繁花似锦,地大物博。”

酥饼不知道中原的花有多迷人,只知道如果自己在外面看到好看的花,一定会带回家给姆姆看的。

如果那个家里没有姆姆和殷爷爷,再好的花,她也不会喜欢。

她张口辩解,丹若却故意别过头去,拿出一卷流光溢彩的绣花暗纹绸纱。

“好了,我让人留了匹上好的‘漠蚕纱’,你今日哪里也别去,带上料子到裁缝铺量尺寸去。”

漠蚕是盐江城建立之前就存在的一种古代蚕种,所结的茧织成的纱穿在身上,可不惧寒暑。

如今因水土不丰,已经很少有人在饲养了,是以每一寸漠蚕纱都昂贵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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