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梦也是有颜色的。

走在虚无梦里时,祈清和才留意到这其间细微差别。

每场藏着记忆的梦都像一团云,蓬松柔软,应知离覆手随意操控梦境,手心幻化出一小簇茸茸的,灼目纯净的光芒,棉线般一线一息牵连梦境,行走生风,云彩轻盈如浪层层绽开。

有些梦宏大,耀眼夺目金光绚烂,有些梦渺小,干瘪凋零风尘仆仆。应知离说,颜色愈深愈黑,就意味着一段不好的过去,是苦涩的梦。

祈清和与应知离一路行走,零零散散看尽沈北歌在燕泽生活的这许多年。

在一团粉嫩活泼的云彩里,她看见燕泽沈家遍山而开的灼灼桃花。

年仅十岁左右的沈北歌身着桃夭罗裙,挽着垂鬟分肖髻,杏眼秋水盈盈,乖巧跪于花树下。

沈家家主笑得和蔼,慈爱道:“北歌,你大病初愈,从今以后就在我座下修习。”

娇小的沈北歌歪了歪脑袋,问道:“我姐姐呢?”

沈家家主眸色微变:“你姐姐救下你后,去了很远的地方修炼,所以你也要好好修习,才能见她。”

祈清和眉宇清冷,慢慢走过承载着记忆的长梦,平静旁观着沈北歌明媚自在的修道人生。

沈家确实待沈北歌极好,指点剑术、仙草养身,同门大师兄数年来对她无微不至,亲切呵护,沈北歌三百余年没有出过山,无忧无虑。

她甚至以为自己与师兄两情相悦。

漂亮娇俏的粉色云彩羞怯地躲了一下,染上一抹浅绯的光晕,又飘远了。

祈清和眨了眨眼,思忖须臾,问道:“我能看看沈北歌失去并蒂花的那天么?”

应知离指尖光芒一现,等了片刻,却是寂静一片。

层层团云簇拥着聚在他们二人脚下,左顾右盼,好奇又自觉地分出一条路,可是,什么也没等来。

应知离轻轻叹气,手心里如线的光又明亮了几分。

这一次,他牵来一朵狼狈如霜打,漆黑如墨的梦,梦又瘦小又稀薄,飘得慢,仿佛风一吹,轻而易举便会消散。

这是沈北歌金丹化形那天。

日隐云湿,幕天大雨疏疏而落。

倒在血泊中的沈北歌奄奄一息,神色惨白,泪落如雨。

沈家主微笑着,亲手震断了沈北歌一身道骨,从她身体中,化出一朵流转金光,浮现点点灵光,碧叶间白色花瓣小小绽开的神花来。

“北歌,多谢你身养这枝并蒂长生花多年,只是可惜,永乐花不见踪影。”

祈清和步履停住。

蓦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惊了一瞬,心中掀起波澜骇浪。

在药堂里,有一枝她无意间拾起查看的,印着绿色纹路的枯木,那枯枝上的花苞,模样与梦里这朵,一般无二。

原来那竟是并蒂永乐花。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药堂里?

沈家主啧啧惋惜道:“明明是你亲姐姐,怎么舍得只拿出一朵。”

沈北歌唇畔溢血,哀声恳求道:“你把……它,还我。”

一行血泪淌下。

祈清和终于明白这荒唐故事的一角。

沈北歌的姐姐当年为治妹妹顽疾取到并蒂双生花,用了其中名唤“长生”的一朵救她,而后消失不见,沈家以修炼为由软禁沈北歌,希望引她姐姐出现交出永乐花。

一百余年过去,沈家最终放弃等待剜出长生花据为己有,并以“私藏沈家至宝”罪名封口。

什么亲厚柔情,一概皆是错觉。

倏尔,祈清和笑了。

她似乎知道怎样化解沈北歌的心魔了。

连阴雨声淅淅沥沥,祈清和一步一步踏入染了血腥气的,云一样的梦里,弯腰拾起属于沈北歌的,被打落在地,浸在血水里的长剑。

“站起来。”

她将长剑亲手递到沈北歌的面前,声音平静,如潺潺流水。

“没人值得你赔上一生。”

如若这里是现实,沈北歌重伤至此绝无可能有还手之力,但这里是梦境,是属于沈北歌的梦,有些现实中没做到的事,或许在梦里,有转圜的余地。

一身的伤疼得厉害,沈北歌愣愣地循着剑身回望,神思恍惚,耳畔似乎回响起了一道飘渺的声音。

你姐姐留给你的东西,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拿得回来。

沈北歌握住剑柄,咬了咬牙。

“铮——”

锋利冰冷剑刃毫不犹豫地刺进沈家主身体,沈家主神色震惊地看着那位不知何时出现戴着白纱幕篱的青衫女子,瞳孔扩张,而后含混不清地骂了什么,最终化为一缕灰烟,转瞬溢散消失。

沈北歌手腕脱力,长剑跌落,倒回血泊里。

真是疯了,她自嘲。

天地失色,心魔再显,黑色流火坠入云海,巨大的压迫让沈北歌抬不起头,她身体栽倒,几欲昏厥,额间魔纹隐约浮现,意识近乎濒临破碎。

黑雾状的魔气再度弥漫,咆哮席卷,向着祈清和袭去,它是人心中最强烈愤恨的不甘所化,不可一世想要吞噬所有。

祈清和拾起沈北歌本命剑,一剑划破自己掌心,强行以血短暂构筑起自己与这柄长剑的联系,而后反手控制剑意,袭向心魔本体,劈刺点撩扫接近烂熟,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

也是在这一年行医遇上二三麻烦事时,她竟意外发现,自己剑术不错。

凌厉的剑意宛如清风。

祈清和翻手挽剑,四周风声倏忽四起,猎猎作响,风息顺着剑意像水一样汇聚,山川降灵。

剑意割穿黑暗,浑浊魔气发出灼烧般的噼啪爆裂声,黑色雾气如潮汐般丝丝缕缕退却。

心魔被她几息之间困于囹圄剑阵中,颓然不动。

「检测到心魔已无破坏性,是否使用执念修复道具?」

祈清和挑眉一笑,还有道具呢?

「是……是的,就是药堂中出现的所有东西!祈堂主想用什么都可以!」

祈清和怔了一瞬,抿唇,笑得柔和。

那,请帮我取来一枝花木。

静寂须臾,祈清和缓缓走到沈北歌身边,半跪下来,冰冷沉红的血水洇了衣摆,她将小姑娘扶起来,拢在怀中,如把脉那样,拂平沈北歌疼得蜷起的手,往掌心放了一样东西。

沈北歌轻嗅到眼前人身上一缕极淡清苦的药草香,恢复了几分清醒。

她略低头,只见掌心,一枝永乐沉眠。

沈北歌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不自主颤抖着,连疼都顾不上了。

恐惧绝望全部被一丝希冀覆盖,拽回所有神志,她竭尽全力紧紧握着眼前女子的手,深怕一个眨眼,她消失不见。

“这,这是……”声音嘶哑,语无伦次。

这正是沈家苦苦追寻的另外一朵,本应在姐姐手中的并蒂花。

青衫女子与她仅隔着一方轻纱幕篱,却仿佛一泓化不开的朦胧月色,飘渺遥远。

沈北歌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姐姐的消息。

祈清和想了想,信口讲了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

“你姐姐,托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长生医百毒,永乐塑道骨。

虽不知为何并蒂永乐花会在药堂,但能重新治疗沈北歌身伤心伤的,眼下也只有这个了。

沈北歌垂头,泪眼潸然。

永乐花在被放在沈北歌掌心的一刹,就亮起蓬勃金光,刚开始只是微弱的一小缕,而后轻轻颤动,花苞绽放,盛大汹涌的光芒一股脑儿扑向沈北歌,争先恐后涌入她的经脉。

万缘澄寂,三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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