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红白煞(九)
鞭炮声轰然炸响,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灵堂门口聚着乌泱泱的村民,都披挂着白布麻衣,里面有几个大汉抬棺人把陈老太爷的棺材从灵堂里抬出来,一瞬间门口的村民就扑上去,围着棺材哭天抢地。
“老太爷啊——”
“您走的太突然啦——晚辈们还没来得及给您尽孝啊!”
“嗷呜呜呜呜——”
陈时越抱着遗像从灵堂挤出来,穿过一片声嘶力竭能把人耳朵震聋的嚎哇哭叫,好不容易才挤上了车。
傅云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搭着方向盘,那手腕瘦削而漂亮,腕骨上束着副高档手表,正在车窗的折射下反着光泽。
“我说,这些哭丧的人是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伤心前七天怎么没见到他们影子?”
陈时越用衣服裹着陈老太爷的遗像,连滚带爬扒开车门,气喘吁吁的坐上副驾驶,抬手示意傅云赶紧关上车窗。
再多听一秒窗外的滋哇乱叫他耳朵就要炸了。
傅云不紧不慢的按下车窗键,打开车载音乐放歌,音乐声音不高,但刚好盖过外面的哭丧声。
“这就要问你四叔了,他为什么前七天不舍得花钱请人来哭,只有下葬这天下血本请了哭丧队,嗯……可能是因为钱要花在刀刃上吧。”
陈时越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请的,我还以为我突然多了一堆不认识的亲戚。”
傅云看了一眼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窗外“锵——!”的一声巨响。
一脸胡须的老村长神情庄重的站在车前,手握一副锣鼓,两相一碰,声响巨大震的车窗玻璃都抖了几抖,窗前白幡呼啦啦扬起,身后几个大汉“嗨哟!”一声,一起合力抬起了棺材。
“安全带。”傅云敲了敲方向盘提醒他,然后一踩油门,汽车轰鸣声中周围高亢的哭嚎又响起来了,陈时越痛苦的揉了揉耳朵。
送葬的队伍很长,车队不远不近的缀在抬棺人的后面慢慢磨蹭着往前走,铜黄纸钱漫天飘洒,一层一层被风吹散,落在前车窗上。
闹市拥挤不堪,浩浩荡荡的白事队伍在街上半死不活的挤着往前蠕动,路道两边过往的车辆狂按喇叭。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扛着棺材这么大阵仗出殡了,围观的人群一波接着一波,满目皆是苍茫的白色,陈时越看着这路况就不由自主的头疼。
“这么多人。”傅云感慨了一句:“你四叔没少下血本啊。”
陈时越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我怀疑他对当年的事知道的不少,不然他老人家节省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这么排场的送老太爷走,应该是真害怕了。”
傅云是个非常心平气和的司机,开车的温和程度让陈时越叹为观止。
原本他们仅排在抬棺人后面,位列车队最前方,直到后面一辆车硬挤上来,插在了他们前面,把整个道路堵的更加艰难,引起车队后一阵抗议的喇叭。
傅云稍微停了一下,给他让开了道,然后继续慢吞吞的跟着车队挪动。
陈时越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你脾气真好。”
“我们是去送葬,又不是去投胎,那么着急干什么。”傅云耐心的谆谆善诱。
陈时越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只是下一秒,前方路段一声巨响,车轮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我艹你妈,你他妈再怼一个试试!!”
“老子就怼怎么着?小杂种会不会开车!!”
……一片混乱吵嚷。
傅云按下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回头从车里手套箱中拿出一袋瓜子,扔到陈时越腿上:“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不冷静的人居多,来磕点瓜子,等他们吵完再走。”
陈时越拆开瓜子袋,炒瓜子的香气充盈了整个车厢:“我们要不要下车劝一下他们,别误了下葬的时间。”
“不下。”傅云干脆道:“万一动手怎么办,我害怕。”
陈时越:“……”
“让开啊,我告诉你,我弟弟结婚误了时间,老子剁你们全家!”一道穿透力极强的骂街响彻整个街道。
傅云原本是安安稳稳坐在驾驶座上玩手机的,突然一放手机转向陈时越:“外面的人刚刚说什么?”
陈时越一愣:“啊?他说要剁你们全家。”
傅云摇摇头:“不是,上一句。”
“他弟弟……今天结婚?”陈时越说完也反应过来了:“我勒个亲娘,汪老板妹妹不是也今天结婚吗?!”
傅云解开安全带翻身下车,陈时越紧随其后跟下去。
一下车就闻到空气里浓郁的火药味儿,大概是结婚的人家刚放完礼炮,地上还散落着红纸金粉,沿途铺满街道。
傅云个高腿长,率先拨开围观的人群越众而出,然而等他看到眼前场景的一瞬间,俊朗面容就阴沉了下来。
眼下整条街的情况都十分诡异。
以中间地带为分界线,一侧是白幡高扬纸钱飞舞,丧事唢呐齐鸣锣鼓喧天,棺材被车队和丧仪队围在正中,队列中人披麻戴孝,神情悲怆肃穆。
另一侧是整整齐齐一排漆黑锃亮的豪车,车灯和车头上都扎着鲜艳至极的大红礼花,为首的那车身上贴着两个喜字,看上去红火而喜庆。
一家喜事,一家丧事。
此时正正好一起挤在小镇上狭窄的马路上,谁也不让谁过。
“呸!晦气东西!老子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活人给死人让路的道理!”婚车上下来的那男人朝地上唾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瞪过来。
傅云不悦的眯起眼睛,不待他说话,身后一个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大骂一声:“你他奶奶的,今天你还就得给死人让路了!”
陈时越一惊:“陈朗!回来!”
陈朗扑过去,瞬间和对面的男人扭打起来,陈家这一脉的小辈都生的好,陈朗仗着身量高,大一把将那男人掼到地上。
那男的跌跌撞撞爬起来挥拳而上,被陈朗一掌接住,又跌了回去。
陈时越上前把他一拽,低声喝道:“行了!”
陈朗把手臂一甩:“哥你别管我,好狗不挡道,挡路的狗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地上的男人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紧接着婚车上下来几个伴郎模样的男人,撸起袖子朝陈朗走过来。
“闭嘴!”陈时越对那男人冷喝一声。
“怎么个事啊兄弟?”为首那伴郎手上拎着棍子,对着陈时越一抬下巴:“你和你这弟弟一起上?”
陈时越直起身来,简短道:“来。”
几个伴郎嘴里骂了几句,握着棍子就抡了过来,陈时越抬腿屈膝一顶,劈手夺棍,顺手把陈朗扯到身后去,一棍砸在为首伴郎的后背上。
傅云蹙起了眉心,刚要出声,只听身后一声暴喝:“小朗时越撑住!兄弟们来帮你!”
棺材后面乌泱泱涌过来一众小年轻,跃跃欲试就要加入战局,“咕咚”四个抬棺的大汉同时俯身,将漆黑的棺材落到地上,溅起一地尘土,也撸了袖子往过走。
傅云倏然变色:“下葬中途不能落棺!!回去!!”
他话说的太晚了,四个抬棺人早就撂下棺材冲到车队中央,一众黑西装的伴郎和这边麻衣白孝的汉子在路中央扭打在一起。
傅云磨了磨牙,大步挤进去把陈时越从中间拖出来,陈时越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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