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闭上眼睛的时候,总能感觉到窥视,它们穿透合金和木板,像山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但是当他睁开眼睛,那些窥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自己的错觉。

他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发毛。

男人在床头坐了一会,烦躁得睡不着。他站起来,看向窗户。原本就狭小的房间里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就算掀开也只能看到一排钉起来的木板。整个房间昏暗,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这样的做法是必须的。

自从上次有个船员被至今都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在睡梦中从窗户拖出去了之后,门蒂罗萨就下令让所有人都把窗户钉死。

窗外也没什么好看的,一片漆黑,只有笼罩四周的雾气是白色的。

船只安静地在这种诡异环境里前进,漫无目的地前进。

没有开灯,因为开灯会引来麻烦。

他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刀,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上面布满很多不详的划痕和缺口,这都是在这几天留下的。

他不知道前进了多长时间,也不觉得进入白雾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里的每一秒都漫长而难熬。

“咚咚咚。”有人在很轻的敲门。

船员说:“宁先生,门蒂罗萨大人找你。”

宁把刀收起来,起身开门,“我知道了。”

他跟着船员走过漆黑的走廊,一直走到驾驶室。驾驶室的门虚掩着,依稀能看见微弱的光。

船员把人送到这里后,冲宁点点头,往后退回黑暗中。

宁推门进去,听见手下的门发出吱呀一声。

房间里点着一盏灯,门蒂罗萨正在等他。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那个被结结实实捆住、靠墙坐着的空壳。

“你来了。”少女说。

宁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了?”

门蒂罗萨说:“我们第四次回到同一个地方了。”她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锐利。

“我们迷路了?”宁下意识说,但很快又反驳自己,“在这地方根本没办法判断自己的位置,你是怎么知道的?”

门蒂罗萨指向空壳,“因为它。”

她解释道:“在遇到危险之前,空壳总是会有所动作。”

宁并不意外她发现了这一点。

门蒂罗萨的脸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笼罩在阴影里。她平淡的说:“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挣脱了绳子,准备跳海。”

“轰隆隆——”

天空阴沉沉的,划过几道闪电,像是要下雨。海面一次又一次的掀起波浪,冲上海湾的沙滩,卷走挡在面前的一切东西,又在退潮的时候留下一地狼藉。

队长抬头看了一会天,抬手把被风吹得挡住了眼睛的头发捋到耳后。他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嘴角也微微往下压,看起来很不好惹。

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只是在发呆。

“好像要下雨了。”和事佬小声说,像是在提醒。

队长没回头,只送给他一句话:“我知道,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在完成之前那次交接的任务后,幻梦俱乐部就好像彻底把两人忘记了,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其他队友都走了,但和事佬因为不知道去哪,所以选择留了下来。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他比较担心队长,怕他因为不服气所以擅自跟上先锋小队。

队长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啊了一声,难以理解和事佬的脑回路。

自己怎么可能做出那么蠢的事!

他当时就面色不佳的骂道:“好好用你脖子上面顶着的那个东西想想吧!在说话之前好歹认真思考一下!”

和事佬不生气,知道解释是火上浇油。所以就好脾气的笑笑,应了一声:“好。”

两人又在酒店里住了三天。

这天一睁开眼,和事佬发现队长不在房间,下到酒店一楼才发现他找的那人正像个门卫似的靠在门口,漫无目的地打量路过的每个人。

“今天起这么早啊。”

队长掀起眼皮,无语似的看了他一眼,“我平时也起这么早。”

“我知道。”和事佬只是在找话说。

但队长总能飞快结束话题。

一阵沉默。队长忍耐到了极限,他主动挑起话题:“俱乐部派出的另外一支小队快到达边界线了,哼,又是送死的而已。之前出发的那些队伍本来应该和约定那样传出消息,但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死透了。俱乐部不断地派人进去,难不成是打算用命铺一条路?”

和事佬眨眨眼,反而是惊叹起另一件事:“你这都知道?”

他的感叹毫无疑问得到了一句讽刺:“你以为我们是出来旅游的吗?”

“这就是为什么你最近总是不安的原因吗?”和事佬好声好气的问,“我知道你一整夜都没睡觉。就是在担心这个吗?”

听到这话,队长挑挑眉,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队友。他坦诚的说:“我才不关心俱乐部的那些大人物又做了什么愚蠢的指示,我只是担心边界线那边会出事。”

“那边还在打,估计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了。”

“满脑子都是打架,那群人真是完全不长脑子!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也不怕被发现!”他毫不客气地骂道。

和事佬总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奇怪,他靠近了一点,追问:“被什么东西发现?”

青年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自顾自地垂下眼帘,出神的盯着远处看。从他们这个地方看不到港口,只能在楼房的阻挡间看到一小片的海面。此时有不少船停在港口,水手来来回回忙碌。

和事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队长看的是路灯。

白天的路灯并没有开,沉默的站在街边。

队长突然开口,一字一顿的说:“白雾里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平日的尖锐,显得低沉而轻柔,像在害怕自己说的内容。

和事佬拧起眉头,没听懂。

但他也不需要听懂。

因为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比一阵更大的声音,那是无数艘船同时乘风破浪逼近的动静,是港口众人因惊恐而传出的喧闹。

那片他们唯一能看见的海面颜色覆盖上一层阴影,然后被一艘艘船占满。船只不断的往前移动,但那处海面始终被占满。

队长猛地站起来,厉声问:“发生什么了?”

回答他的是凄厉刺耳的鸟叫,仿佛报丧的钟声。

“嘎嘎——”

“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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