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琅活着时,郎绝是把灵刀;
颜琅死后,郎绝还活着时,它堕落成为祭坛中心的邪刀;
如今郎绝也死了,它又成了把鬼刀。
鬼刀是神秘的、莫测的,它穿着黑气做的盔甲,已然在一众法器中占据上风,偏它的刀身还是可变幻的,真如鬼魅一般,发起攻击时力量无匹,被其他法器打中前,它又能顷刻消散成烟,而当你以为它化烟散了,它又顷刻出现在你眼前,在最出其不意的位置,以最意想不到的角度。
好在颜琅做交易的诚意十足,这场对招只为震慑,并未真打算要他们性命,郎绝刀背第三次轻敲在谢扶光喉管,传来有如源自地狱的恶寒,颜琅合起掌心,郎绝与黑气一同散去,他如一个灵活的影子,眨眼间附到谢扶光身后。
“谢大小姐,我由衷奉劝你,方才我的提议,最好再想一想。”
这一句带着十足的睥睨意味,但在场除了李兰允、宁磐和卢笑绒,所有参与了过招的人都知道,他完全有傲视他们的实力。
颜琅实在太强,他做刀修时就是翘楚,而今加上厉鬼能力的辅助,两种极致力量叠加,被他发挥出出神入化的效果。
不止他的刀,他整个人也是一样邪门,攻时强悍,守时又若无骨,一眨眼功夫,他就能闪现在你的视野盲区,轻轻给你一记温柔杀招。
他有一百种方式能在短时间内杀光他们所有人,而他们却无法损他分毫,因他本就是鬼,哪怕这身皮烂了、碎了,也能立即脱身遁走。
除了宛流萤说的厉鬼境,他毫无破绽。
无人留意的角落里,李兰允缄默挪动在黑雾结界的边缘,不言语,也很少动作,认真扮演着空气一样的小角色,仔细瞧却不难发现,趁着场中央适才的过招,他已动作缓慢地绕了大半圈。
他两手十只指腹全部破损,化影境主人愈合能力惊人,近乎每行几步,他就要将愈合的皮肉再划开一次,反反复复间,鲜血洒了一路。
“指尖血滴成圈,血阵即成。”
这是二十年前江星教过他的保命手段。
血阵创设于百余年前,专为凡人所设,因当时修士与妖魔频频斗法,常有凡人夹在中间。
凡人力弱势薄,理应得到保护,当年几个修界大能一合计,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
凡人血肉里既无灵气也无邪气,很容易辨别,取他们指尖血滴成一个圆圈,血阵即成。
血阵成形后,一旦布阵的凡人死于阵中,血气就会化为囚笼,将圈内其余修士与妖魔长困最多三年之久;
而当那凡人活着走出圈外,半盏茶后血阵即自然消散。
当世凡人已鲜少知道这些。
一方面,修界与妖魔界已许久未起什么大冲突,二者约法八十八章,其中不乏对凡人的保护条款;
另一方面,万事万物皆是双刃剑,当年曾出过妖魔逼迫凡人布下血阵后自尽,久困阵中修士的先例。
有关血阵种种,前世的江星也不知道,还是转世拜入渡业山后,他受到正规教导,见识广了才听闻。
李兰允给他托梦那晚,他将此法告知,希望能保护梦中的凡人朋友平安。
没有人留意,李兰允走到圆的终点,滴下最后一滴血,默念江星教的简单口诀,血阵成形,闪烁起不祥的刺目红光。
谢扶光察觉异样,眼皮一跳,目光凛然看向李兰允:“你要干什么?”
崔惊厄在她问话时扫一圈四周血迹,他见多识广,显然知道血阵的传说,一双英挺剑眉也跟着一蹙:“李公子,我们当你是同伴,你可别背着我们自己行动啊。”他说着故作轻松的话,声音却沉得显然。
李兰允闻声抬眸,温煦一笑。
他的身体被别人操控太多年,轮到他自己,总是适应不好,做什么动作都显得怪怪的,这会儿不知打通了什么关窍,突然就驯服了四肢,将快瘦干了的腰背挺得笔直。
“诸位拿我当同伴,我自也当诸位是倾盖如故的朋友,今日朋友光临寒舍,我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幸好还有一个珍藏多年的礼物可以送出。”
他说话时依旧声音轻柔语速缓慢,话说一半却止了礼物的话茬,再开口时他对谢扶光说:“谢大小姐,令尊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一念,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就像……时至此刻,我依然很想活,但如若值得,我也不是不能死。”
“李兰允,你不要冲动。”听到“死”字,舒扬舟沉声喝止。
“我早过了冲动的岁数,无论生死,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最好的选择。”他轻笑笑,“说起来,我运气还可以,从十六岁的冬夜选择跟江星回家,到赶在螭寐找到我之前先行开启化影境,我还从没选错过。”
“过了今日,我们恐难再见……”剩下的话才起个头,他胸口陡然一痛,是颜琅那把黑气凝成的郎绝刀直插进来,好在他尚未解除化影境,还来得及交代最后的几句。
“从前我总担心,我死后没人记得江星,今日啰啰嗦嗦向诸位絮叨了许多老掉牙的旧事,诸位既拿我当同伴,我便腆颜劳烦诸位,今后偶尔去一趟悲问寺二十里外的红叶山,替我给江星送些纸钱……”鬼刀郎绝在他胸口磋磨,李兰允口中呕血,但脊梁未弯,“这刀……嘶……剐得我肉疼,更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要……要抓紧时间,这血阵与圈中妖魔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他太强,我恐怕拖不住多久,祝你们……长命、安康。”
说完这一句,他眉眼弯起一个温和弧度。
意识到什么,谢扶光睁大了眼看他,试图仔细记住这位新同伴脸上的每一寸细节,然而只是转瞬间,李兰允的身影便模糊扭曲着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抹笑意挥之不散。
他终止了化影境,血阵中除颜琅与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在化影境中试炼的弟子,能在顷刻间被万里悲丘传回,但颜琅不行。
即便颜琅不捅他这一刀,他也早已动了自尽的念头。江星曾说“君子自杀,死之有道”,他想,现在就到了那个时候。
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死,将颜琅困于血阵,能困一日是一日,多拖一时是一时,谢扶光他们要做的是大事,他们得毁去颜琅的厉鬼境,时间紧迫,多一分一秒都是希望。
于是,他慷慨解开守了半辈子没舍得用的死亡锦囊,试图从中偷一点时间,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同伴们。
失去化影境,他胸口的血洞再也不会愈合了。
李兰允强吊着生机的一口气骤然泄去,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往事走马灯般闪过,他缄默看着,不无感慨。
试想他这一生,体会最深的应是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年他因一个荒唐的由头被赶出李府,却得遇改变了他一生的挚友;
而他心心念念求夙游仙长医好江星的灵脉,也为他们招致了弥天祸端;
因着这祸端,江星惨死,他十九年生不如死,到了竟又得了今日之机缘;
而死到临头之际,他能为同伴们多争取些时间,还要感谢当年未能成功移植的三根灵脉……
他有些浪漫地想,或许当年枉流的血,正是为了成就今天。
李兰允倒地残喘,大片鲜血染红熟悉的小院,可惜当年院中桂花树已枯死,不然他长眠树下,来年秋日还能等到落花轻吻骸骨。
“你以为你这破阵法能困我多久?”颜琅缓步上前,低头俯视李兰允,如同睥睨一只蝼蚁,他抬起脚,似乎想狠狠跺在李兰允胸前伤口,想了想又怕弄脏金线纳成的华贵鞋底,便只是挥手向那血洞里添了点黑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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