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的语气很轻,表情也很淡,李兰允却觉两颊羞愤欲烧。

这些日子以来他究竟在寻求什么,连他自己都时常困顿,此刻却被江星轻飘飘一句点了出来。

不过是个穷小子,他凭什么就以为看透了他?

李兰允当然没有听进江星的话,他行事非但不曾改变,还更变本加厉,这天起他在心里植根了一个敌人。

此后几个月时间,他时常有意无意观察这个敌人,他发现江星确然是个很不错的人,话本子里常写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江星一个出身贱民窝的贫穷少年,无权财也没什么太大能力,称不上“侠之大者”,但他很乐于助人,什么东家阿婆西家阿叔的事都喜欢揽,贱民窝里每有孩子受了欺侮,第一反应也都是找他出头。

总结就是:勉强算个为友为邻的“侠之小者”。

后来李兰允又偷偷观摩过两次他与旁人打架,发现这位“江小侠”将一把小木剑使得极好,比城中几个入宗门修习过的人还要好,如有灵脉,定是个习剑的好苗子。

想到灵脉,李兰允心口愈堵,对江星的愤恨也不由又加深几分。

与李兰允不谋而合,江星对他其实也别有关注。

不似李兰允把这关注搞得偷偷摸摸,做贼一样,江星行事敞亮,李兰允可以深切感受到他的“关心”,具体表现在他无论办什么坏事,江星这混蛋总要插一脚。

于是在他心中,江星的身份再度升级,从敌人变为心腹大患。

李兰允和他的心腹大患就这样拉扯和博弈着,琐碎日子竟添了几分意思。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江星也有点好的地方,每每他做混蛋事,江星虽阻止得一次不落,却从未好为人师教他做人,往往阻止过后,事情就翻过去了,眼烦,但耳朵和心不烦。

二人关系的和缓发生在两个月后的一天。

那一天李少爷落难了。

李兰允自诩毕生辉煌都爆发在投胎的一刻,其后漫长的小半生,都不过是守着那点辉煌的余烬过日子。

他靠着爹娘的努力,过了锦衣玉食的十六年,从未想过那点“余烬”也会掉过头来对他露出獠牙,燃起野火燎原。

李兰允三次灵脉移植不成,让李家落了笑柄,始终是最要面子的李家老爷的心头刺,他自诩上等血脉,怎么也不愿相信会生出这种废物。

这天家门前路过一个云游道人,李老爷殷切请其上门,道人对着李兰允又是瞧又是嗅,还不时把那擀毡了的拂尘往他身上抽一道。

李兰允畜生一样被打量着,既厌恶又觉羞耻,臭着脸狠狠瞪了那道人一眼。

然后,堪称魔幻的事发生了。

不知是不是小心眼的道人蓄意报复,他在跳了良久大神后,下了个很不负责的结论:

他称现居李兰允壳子里的是夺舍之魂,真正的李家少爷早死了。

李兰允怒极反笑,当即就要让爹娘赶人,一转眼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遭受过铺天盖地指点的人总要敏感些,李兰允自三次灵脉移植失败后,培养了很好的察言观色能力,就在看向父母的那一眼里,他发现了一件更魔幻的事——这道人的疯话,从小捧他宠他到大的爹娘还真信了。

当夜李兰允被赶出了李家。

坊间流言风向转得很快,李家在踢出他这颗老鼠屎后,摘掉笑柄帽子,变成了痛失爱子的可怜家庭,而李兰允则从废物更加堕落为杀人犯,甚至有人报案让官兵来抓他。

他其实很希望被抓走,至少牢房有吃有住,秋后问斩也就疼那一刀,还死得万众瞩目,总好过让他被打死、被唾沫星子淹死,死后尸身还要遭万人践踏,血肉成泥融进暮冬的雪里。

可惜官府里坐的是个清汤大老爷,大老爷把报案的人教训了一顿,当庭宣判李兰允无罪。

李兰允想死没死成。

几个月后,李家父母又领进李家一个少年,那少年比李兰允小几岁,天生就长着灵脉,李家老爷逢人便称这是道人指引他找到的爱子转世,高调当众认亲,宴席大摆三天三夜。

李兰允如往常无数个只敢待在阴影中的时刻一样,偷偷躲在暗处观了这场认亲礼,透过他生活十六年的李府门口悬挂的喜庆红绸,他想的是:

李老爷有句话可说错了,苦劳力不是最廉价的东西,最廉价的长在人心里。

然这已是后话,依照原本轨迹,他本不该有命活到观礼这天。

但他遇见了江星。

李兰允是个很敏感的人,他能敏锐察觉旁人每一丝敌意,也能感到江星对他毫无芥蒂。

江星拉着他躲掉追着打他的人,将贫民窟中他那扇干净却破旧的草席,分给了他一半。

若是李兰允平时,受到心腹大患如此照拂,多半会感到难为情,但这夜他心中落了层很厚的灰,暂时盖住了这点不自在。

夜里李兰允趁江星熟睡偷偷爬起。

隔壁做屠宰生意的阿叔今日刚丢了把生锈的铁刀,被他偷偷留意。

他将那刀捡来,狠心咬牙,划过脖颈。

片刻后,一道气声惨叫自他口中响起,铁刀锈得太厉害,一刀下去只破皮肉,未损喉管。

很遗憾,他又没死成,还疼得不轻。

其实没流多少血,但李兰允从小养得金贵,第一次挨打还是被江星揍的那回,一道不算多深的伤已足以令他眼眶湿润。

李兰允心里气那破刀,正要回头跺上两脚,一转身却见江星正倚着门框抱臂看他。

两人对视半晌,谁都没说话。

江星回屋取了绷带与劣质伤药,他上药的动作并不温柔,李兰允险些疼厥过去,只觉经此一遭,自己怕是对死产生了阴影。

“死过了,滋味不如何吧。”江星在他脖子上打了个很丑的结。

李兰允以为他要嘲笑,猛地转头想递去一个凶恶眼神,可惜动作牵扯到伤口,眼神半道变了个龇牙咧嘴的调,顿时失了气势。

幸好江星没看见。

他始终垂着头,把那疼死人不偿命的破药粉和边角泛黄的旧纱布重新妥善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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