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临常穿白衣,似这满地皑皑白雪,皎洁纯静。

良久,他缓缓抬起长剑,一双温润眸子看着于清安,眸底带着一种风雪俱灭般的孤寂。

“这就对了,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握剑的原因,又如何握得住剑?”

于清安看着剑指自己的端木临,嘴角勾起一抹不掩嘲讽的笑,“师弟,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虚伪姿态,来吧,杀了我。”

她的衣服被血迹浸透,像一株摇曳而带着剧毒的曼珠沙华。

端木临的眉目归于平静,他翻转手臂,长剑应势亮起一道湛蓝的光。

玄扬真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噗嗤——

他愣愣地低下头,看见了贯穿自己心脉的一剑。

“你……”玄扬真人眼睛瞪大,面露惊疑,“……为何?”

“师父从不让我修无情之道。”端木临的声音淡淡,眼底是一片清明。

“你因此勘破的幻境?”

端木临抬眸,“不是。”

“那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端木临静了片刻,嗓音略带沙哑,“她不会死,至少不会是……为我而死。”

她那么聪慧骄傲,又岂会为了救一个她不喜之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哪怕是假的,你也不该营造她死的场面。

端木临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三分。

玄扬真人的虚影并没有因此变得虚幻,他一把抓住了长剑,面容开始扭曲模糊,“哈哈哈,可那又如何,所筑幻境的素材皆来源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不甘、悔恨、怨念……”

他紧紧盯着端木临的眼睛,声音既苍老又诡异,“只要你惧怕顾虑的事情还在,你便出不去。”

“从而在这里,永远迷失自己!”

端木临没有回头看于清安,他沉默着运起灵气把面前这道蛊惑人心的身影绞杀殆尽。

虚影消失了,可声音依旧在无边风雪中回荡。

“杀了她,亦或者,杀了自己!”

“这是你必须要做出的选择!”

于清安站在原地,雪轻轻飘在了她的肩头,“蠢,我曾经陷害过你,又对你毫无助益,为什么不动手?”

她露出了一抹笑,风也放缓了脚步,“反正我是假的,杀了我,解除幻境,就当是我还了那一百鞭的利息。”

端木临侧身回望她,长剑收在身侧,剑尖朝着地面上那轻盈松软的白雪。

“可师姐……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心魔。”他的声音渐弱,几不可闻,但却是诚恳的,音色仍旧清润纯粹。

他明白,他的心魔,是指他的剑道没有方向。

端木临抬眼,眸中有一抹热烈的身影,风采嫣然,朝气蓬勃。

大道三千,人各取其一。

而现在,他似乎也找到了那独属于他的一条。

——她心之所向,剑之所指,即为他道。

风雪骤停,而后倒灌于天,四周的景象如易破的镜子,渐渐崩断碎裂。

时空的碎块中,端木临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重叠的自己,过去和未来交织碰撞,最后只化作一点点一闪而逝的细碎光斑。

过去,已然过去;未来,得所寄托。

最后一眼,他看见了那立于风雪中的人浅浅地笑了。

一笑清然,可化冬雪净世间尘,可迎春风造万物生。

“师弟,这柄剑很适合你,期待往后能与你再战一场。”

“到时,还请师弟不用手下留情。”

-

“水寒剑也有几百年没有认主了。”

“今年这届弟子,着实不错。”

在场众多峰主长老不由心生感概,玄扬真人真是好命啊,下山接个故人之女,怎么还能顺手捡个天生无垢剑心的乖徒弟呢?

看来找个时间,他们也得多下山转悠转悠,不为其他,只为多行善事矣,若能顺手救下一两天可塑之才,那便更是善矣。

突然有一道流光从殿门口飞来,最终化作墨迹浮现于秦宗主面前。

“得重影和水寒二剑,可喜可贺啊,秦宗主。”

秦彦看着眼前沈从镜那老匹夫传来的飞书,脸色阴云密布。

无双剑冢的位置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在一处大能开辟出来的独立空间里。

此次剑冢的开启定在他们一剑宗,本来有地利之便,没想到于他们两剑宗而言最重要的一柄剑还是去到了他们万剑宗。

两宗高层现如今都盯着水镜。

果不其然,他沈从镜看到消息,当即就耐不住性子,跑来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小人得志!

“无论是从性情还是属性上看,水寒剑都是最适合端木师侄的,若是玄扬在,他定然也是欣慰的。”护宇长老看着水镜里端木临得水寒认主,脸上带着颇为满意的微笑。

于清安若有所思,“水寒”二字她总觉得有点莫名耳熟,思索一番后她沉默了,因为她想起了一句与之相关,且颇为悲壮的诗:

风萧萧兮易水寒……

于清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颇为赞同地回答:“自然。”

端木临破心魔幻境的速度很快,不愧是身怀无垢剑心的人。

护宇长老突然问:“于师侄,你认为你端木师弟怎么样?”

裴时在她身后,从这个视角,他只能看见她后脑勺上挽着的简单发髻。

他也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

于清安不太喜欢点评别人,她想了想说:“青无峰之人,都很不错。”

别的不说,这具身体的师父眼光是真的不错,不论脾气性情,青无峰上下皆是人才。

之前她就说过,她很喜欢。

端木临的心法她还没整理好,其他人也可以找时间和他们打一架,看看自己有没有适用于他们的功法……

总之,她身边的人讨不讨厌她都没关系,但最好都强点,再强点。

毕竟,她是真的有在认真考虑用车轮战打死第五悸的可能性的,如果可以的话。

-

无双剑冢内

有一道与陆远洲音色一样的声音在肆意地挖苦嘲讽他。

“陆远洲,你不是号称元婴以下无敌手吗?”

“为何会接连败给青无峰的人。”

“若是败给裴时那还可以算得上情有可原,可你堂堂一个半步元婴居然败给了一个筑基期,哈哈哈哈,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什么剑宗双绝之一?你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陆远洲安静盘坐在一个石室内,败给裴时后,他多次冲击元婴失败。

而这第九次,他甚至有了修为倒退的迹象。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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