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许妙仪厉声喝道,右手按上剑柄。

那人影哆嗦了一下,随后又挺直了身子,信步走上前来。这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圆脸上堆着讨喜的笑,道:“是老妇唐突了,娘子莫恼、莫恼。”

“李婶?你来做什么?”郑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问那妇人。

李婶道:“听说贵府来了两位客人,能从熊口救人,神勇非凡,我心中好生敬佩,故特前来膜拜一番。”

许妙仪蹙眉,只觉这人莫名其妙,必定不怀好意,故而没搭理她。

谁知这李婶似乎不会察言观色,仍继续说着:“听说这位娘子也会武艺,实在叫我佩服不已啊……不知娘子年方几何,家住何方,成婚几载,可有子嗣啊?”

许妙仪不耐烦地蹙起了眉,郑牛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拉过李婶,低声道:“你看不出来人家心情不好吗?还在这儿问东问西的。”

李婶“嗐”了一声,道:“我只是随便打听打听,有什么要紧的?”

“你……!”郑牛面色有些难看,压着气儿道,“你到底想干嘛?”

李婶一脸意味深长:“这小娘子生得貌美,许多小伙子托我打听呢。毕竟她夫君都那样了,保不齐就要……”

“你什么意思?!”许妙仪耳力聪健,其实一直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如今乍闻此言,气得当即拔剑指向李婶面门,厉声道,“说这种晦气话,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剑尖距李婶的眼珠不过寸余,她顿时大惊失色,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郑牛见状,连忙劝道:“李婶这人就是脑子不好使,说话不中听,娘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许妙仪深吸几口气,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狠狠瞪了李婶一眼,“唰”的一声收了剑,重新坐下。

李婶落荒而逃,郑牛又安慰了许妙仪好一阵。许妙仪始终郁郁寡欢,他没了办法,只能留她独处。

一个时辰后,房门终于开了,王老、王氏并郑嫣走了出来。

许妙仪双眼一亮,急忙迎了上去,询问情况。

王老叹了口气,道:“其实郎君这伤本算不得多严重,但他此前的伤还未好透,如今新症旧伤一起来了,怕是……有些恼火。老朽已经尽力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许妙仪只觉晴天霹雳,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在场几人均目露不忍,王氏拍了拍许妙仪的肩以示安慰。

王老正要抬步,却又忽然顿住了,补充道:“对了,老朽观郎君颅内有淤血,便替他扎了针,他若醒来,想必记忆会恢复大半的。”

许妙仪努力打起精神,对着王老深深地行了一个揖礼:“多谢。”说罢,她快步朝房里走去。

浓烈的血腥气和药味儿中,萧韫伏在床上,头侧着。他的面色比在河边时还要苍白几分,唇却是格外艳红,想是被他忍痛时咬破的。

此时的他,只由黑白红三种颜色构成,像是滴了血的水墨画,于苍然冷意中生出一抹凄艳。

许妙仪的心头猛然颤了一下。她盯了他看了半晌,然后搬了把椅子,在床头坐下。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这么默默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忽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是郑嫣关切的声音:“娘子,你也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些吧。”

“多谢。”许妙仪勉力扯出一个笑,伸手接过碗筷。

她整颗心都在萧韫身上,连饭菜是什么滋味儿都不清楚。

郑嫣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许妙仪抬眼去看窗外,恰见漆黑天幕划过一颗流星。

她知道,看见流星是要许愿的,虽然大多时候都不灵验,但试试总归是没错的,万一呢。

此前在边地,她也见过许多次流星。那时她许的愿望大多是“战争早日结束”“天下太平”之类的。

因为她总觉得,个人的爱恨情仇是不应该被拿来叨扰天神的。

她只破例过三次。一次是母亲病危,一次是兄长濒死,一次是挚友被掳。

而今,她破了第四次例。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萧韫别死。

*

萧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跪在坚硬的石板上,低头便可以看见自己生满水泡的小手。

抬眼,面前是父亲高大威武的身躯。他穿着玄色的锦袍,袍子上以金线绣着山月日月的纹样。它们俯瞰着他,似乎要将他吞没。

“还是背不出来?!”父亲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饱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这样对得起你兄长的死,对得起陛下的厚望吗?!”

接着,又有无数道回音响起——

“你对得起你兄长的死,对得起陛下的厚望吗?!”

“你对得起你兄长的死,对得起陛下的厚望吗?!”

……

它们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他耳畔,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缚其中。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滴温热落在了他手上。

眼前的画面瞬间破碎开来,嘈杂的回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哽咽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你是为了救我才陷入险境……你若死了,我便把这条命赔给你!”

生死相随。那是萧韫从未听过的话。他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勉力睁开双眼,径直撞入了许妙仪盈盈的泪光。

这似乎是他从未见过的,叫他不禁怔住了。

“你终于醒了!”许妙仪破涕为笑,惊喜不已。

“阿双,怎么哭了?”萧韫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声音虚弱,“是担心我吗?”

“谁哭了?!”许妙仪连忙擦了擦眼泪,嘴硬道,“这是打哈欠打出来的!”

萧韫笑而不语,缓缓伸手朝许妙仪的脸探来。

不知怎的,许妙仪竟也没有抵触,任由他抚上她的脸颊,又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别哭。”他声音温柔,双眸更如两泓春水。

在那一刻,许妙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连忙拔开萧韫的手,有些慌乱地起身往门外走,道:“我去找王姐给你看看。”

听闻萧韫醒转的消息,郑家人雀跃不已,全都来探望了。王氏为萧韫把了脉,笑道:“郎君现在已无大碍了!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即可。”说罢,她又吩咐郑牛,“去把厨房里煮着的米粥和参汤给你们端来。”

吃食很快端来。许妙仪知道趴着不好进食,便将萧韫扶坐起来,让他倚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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