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双手捧上一抹明黄,圣旨!

“贾敬接旨!”

贾敬眼里难掩诧异,通过萧淮川的话,他大抵能猜出天丰帝应该做出了决断,萧淮川提前知晓,授官任命不久就会下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天丰帝的圣旨,这肯定是萧淮川从中做了什么!

贾敬下意识朝萧淮川看去,目光撞进萧淮川宛如揉碎星子温柔的眼眸,萧淮川对贾敬轻微点头,贾敬明白他的意思。

有他在,一切放心,别怕。

贾敬深吸一口气,稳住剧烈跳动的心,缓缓跪下,院内众人皆跪迎旨。

“维大乾盛世,英才辈出,社稷之福,今有新科进士贾敬,才兼文武,近日剿匪之战中,英勇决绝……

……堪为天下之表率,朕心甚慰,嘉其德才兼备,兹特授予贾敬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鉴于贾敬在剿匪过程中负伤,特准许其伤愈后再赴任履新,期间一切俸禄待遇,悉数照发……特颁此诏,昭告天下,钦此。”

洋洋洒洒一大段,内容是肯定了贾敬此次剿匪之功,为其正名。

贾敬脊背挺直,目光沉稳,静静地听着圣旨,可他的心海早已经翻涌。授官入仕,两辈子,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天丰帝所颁之内容,即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无论是授官翰林院,还是“剿匪”的功劳,皆是贾敬这些时日所谋划,而如今,是他预想的最佳结果。

贾敬知道,得到这样一份圣旨,这里面有自己的谋算,背后萧淮川肯定也是出了力。

而贾敬之所以坚持如期举办庆祝宴,就是为了让想要拖延的天丰帝不得不尽快做出决断。

这次庆祝宴请的是四王八公,各家勋贵,而自己科举取士,剿匪有功,若是这都不给予奖赏,这些个勋贵又会怎么想?

至此走到这一步,天丰帝是必须要赏给贾敬些东西,官位要给,功劳也要认,既然都要给,何不做的漂漂亮亮?

那么便给足贾敬和宁国公府的面子,授官,奖功,就当着这群四王八公勋贵们的面儿,明摆着告诉他们,圣上还念着他们的好。

贾敬的庆祝宴,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果然,让贾敬等到了。

一旁的何清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抹明黄,面色陡然大变,若不是低垂着头,少不得一个失仪之罪。

真的是圣旨!圣上竟然下了圣旨!

以何清得到的消息,圣上在这件事上明明很是犹豫,那些子勋贵平日里气焰已然是很高了,可没想到,圣上竟然还愿意添上一把火……

而跪在贾代善身后那群来参加的老亲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他们今日也都是悬着心来的,想试探试探圣上的意思。

现如今圣上这旨诣一下,瞬间安了这群人的心,多数人为贾敬高兴的心也多了几分真意,心中想着待会儿怎么攀攀交情。

“臣贾敬接旨,今后定当勤勉尽责,精研学问。”

贾敬不管其余人是如何想的,他自己恭敬谢恩,缠着纱布的手朝上,准备接旨。

可忍冬哪里能让贾敬受伤的手去接旨,贾敷见状,连忙替贾敬接过。

贾敬刚准备起身,胳臂一热,被人扶住,贾敬眼眸一扫,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他熟悉的那只手。

他稍稍抬眼,对上萧淮川的眼眸,弯了唇角,“谢殿下。”

贾敬并未拒绝萧淮川的搀扶,一来萧淮川是储君,拒绝会抹了萧淮川的面子;二来,萧淮川既然亲临府邸,不仅是君恩浩荡,更是贾敬向世人宣告他们关系亲密的机会,又怎么错过?

他会坚定地站在萧淮川的身边,不论是什么身份。

众人起身后,贾代善瞥了眼不吭声的何清,阴阳怪气道:

“何大人,圣上圣旨已下,我家敬哥儿是圣上亲赐官身,更是此次的剿匪的功臣,令郎侮辱朝廷命官和功臣一事,该如何处置?”

何清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恶心和恼怒于贾代善的直白。看来今日,贾代善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何清毕竟是只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嘴角挂着一丝勉强挤出的笑,看似伤心和为难,

“荣国公,您言重了。犬子此次确实是行事鲁莽,冒犯了贾二爷,您放心,我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论起何清的地位,本不需要跟贾敬如此客气,更不需要唤他“二爷”,可谁让他那个嘴上不把门的儿子得罪了人家呢?

自然是要客气些。

贾代善眯了眯眼,故意没有开口,以他对何清的了解,不会就此妥协,他就想听听何清还能厚着脸皮说出什么话来。

下一瞬,何清开口:“国公爷,都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偶尔有些摩擦也在所难免,还望您大人大量,不必太过计较。”

何清还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贾代善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何大人,您这话未免太轻描淡写了。”

“令郎不仅出口侮辱,还动手伤人,这种行为,岂止是摩擦那么简单?”

想那么容易揭过去?没门!

而有了圣上态度的定心骨,其他老亲们也都直起了腰杆,纷纷附和,他们说话就要比贾代善直白难听多了:

“何清,你是欺负宁国府无人吗?代化兄虽亡故,我们这些叔伯还站在这儿,不会让你们将敬小子欺负了去!”

这句话是镇国公牛清所说。

“忒怂,敢做还不敢当,我老柳瞧不上你!”这话是理国公柳彪所说,人如其名,确实“彪”的很,和“理国公”的爵位放一起,更觉得有意思了。

“这事不能善了,老夫不答应!”

“……”

旁边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伐何清,在何清看来,明明是一帮子鲁莽武将,愣是整出了舌战群儒的模样,一句句宛如利箭,精准戳进何清的心里,正中要害,吵得何清头都要炸开了。

惹上这帮人,何清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急的他觉着自己已经被马蜂锥了满头包,又麻又胀又疼。

何清忍着跳动的额边青筋,目光忽的转向一旁不说话的贾敬,恍然,突破口应该放在这位正主身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总不能比那帮莽夫还难说话吧?

何清暗自咬了咬牙,朝这个比他小了一辈的年轻后生挤出一抹笑,略带讨好道:

“贾二爷,犬子失言,老夫在此致歉,今日到底是您的喜日子,何必将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贾敬闻言,掀了掀眼皮,那双冷然的桃花眼盯着何清,像是没听懂何清的话,“何大人是何意?”

此话一出,何清心中都压不住一股气,撇下嘴角,目光沉了沉,丢了句,“贾二爷以后的路还长,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当真不给老夫这个面子?”

这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在场人都听了出来,何清执掌吏部,正是管理官员升迁考核之事,可以说,掌握一个官员的仕途命运。

萧淮川凤眼眯起,朝何清望去,只是何清现在的注意力在贾敬身上,并未注意到。

“呵。”贾敬轻笑一声,“面子?”

“自古有言,礼尚往来,我自然愿意给何大人这个面子,我也不是什么小鸡肚肠的人,并不想将这件事说的太严重,可令郎给了我面子吗?”

“在我宁国府的宴席上,口出妄言,大打出手,这就是令郎给我的面子?”

何清怎么也没想到,贾敬会这么直接的将遮羞布撤掉,也没想到贾敬会这么毫不客气和自己杠上。

到底是刚入仕途的黄毛小儿,真的是一点不怕开罪了他,毁了今后的升迁仕途!

何清心中是又气又觉得可笑,心中对贾敬更是多了几分轻蔑,在他看来,今日不过是一场闹剧,没脑子的人想要趁一时之快罢了。

这样不顾后路的报复,何清知道,何长荣今日的惩罚是躲不过了,左右不是什么重罚,丢人了些。

可对比儿子需要受到的惩罚,捏住贾敬乃至他身后这帮人的软肋,对何清来说更加划算。

假以时日报复回去便是,不逞一时之勇。

李玉衡见状,故作不经意道:“这贾培元当真是睚眦必报,没丝毫君子气概!”

身旁几位学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觉得贾敬这样太过小家子气。

宋子虚听不得这话,想要反驳,却被一旁的一人拉了一把,“这局面这样乱,你若是为他好,还是先不要说话。”

宋子虚抬头看去,竟然是薛琼,只见薛琼看向贾敬,语气平稳且坚定,“相信他,可以解决。”

而贾敬当然知道何清的威胁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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